一步青云

金秋十月，已经不像是夏季那般炎热，属于早晚凉，早晨起来时不加个外套，就会觉得有些发冷。

在一条碎石铺成，坑洼不平的公路上，一辆灰扑扑的中巴车正如老牛般缓缓行驶。

这段路很难走，坐在里面的乘客，随着汽车的颠簸，仿佛置身海上晃悠。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周围漫天灰尘飞快的翻起落下，沉沉浮浮，仿佛走在灰河之中。

这趟长途汽车是从平安县城开往青萍镇的。

每天就只有这一班车开往青萍镇，早上八点从县城长途汽车站发出，下午两点钟再返回。

要是错过时间点，不好意思，就只能是自己想办法去青萍镇。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很多从青萍镇出来办事的人，都会早早的赶来来坐车，所以基本上每次发车都能坐得满满当当。

就像是现在。

当汽车驶出县城，开进青萍镇地界的时候，车内早就坐满了人不说，甚至就连中间的过道上都摆放着一溜小马扎，坐了几个人。

这年头哪个开长途的不多预备着小马扎，为的就是路上载客多赚点钱。

至于说到超载的问题，即便知道又有谁在乎，只要别被抓到就成。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由各种味道融合后，无法言语的怪异气味。

此刻，陈国华就坐在中间靠窗位置。

虽然车厢的味道有些刺鼻，虽然身边的人说着难以听懂的方言，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到青萍镇报到，开始走上仕途之路，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爷爷，我说过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就瞧好吧！”

以选拔考试第一名的优秀成绩成为了村官的陈国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那个以前从未见过的春田村。

他现在满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到春田村大展拳脚，实现心中的抱负。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对话引起了陈国华的注意。

“哎呦，那不是春田村的六叔公吗？你怎么也在这趟车上，我刚才没有看到你啊！”

“你这是去县城了吗？不对，我可是听说你孙子正在镇医院住院呢，你怎么还有心情跑县城？”

“嗨，别提了，我哪里有心情跑县城玩，我是去借钱的。”

“借钱？这是要给孙子看病？”

“对，镇医院那边说让我准备两千块钱，你说我哪里有？这不只能来县城找亲戚借点。”

“可不是，现在看病老贵了，一个镇医院居然都敢要这么多，我给你说，前两天吧，俺们村那个叫做老牛的光棍，你知道老牛吗？”

……

引起陈国华兴趣的不是看病贵，而是六叔公这个肤色黝黑，张嘴就露出两颗大黄牙的老人，他竟然是春田村的人。

“还真是巧了，竟然能在这里碰上个春田村的老乡。”

想到今后就要扎根春田村干工作，陈国华就不由多瞧了六叔公两眼，发现这位老人的右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就没有松开过。

这姿势让谁看到，都会一眼看穿，那里肯定放着钱。

“倒是够老实巴交，连借钱的事都说出来，不知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的道理吗？”陈国华不由无语的摇摇头暗道。

就这样，车子开开停停，等到中间过道坐着的乘客全都下光后，在一个村口上来个年轻人。

他穿着白色体恤，牛子裤，个子不高，鹰钩鼻，长得白白净净。

等到车开动后，鹰钩鼻也没有坐下，目光环视一圈后，从兜里拿出两根铅笔，笑嘻嘻的说道。

“老少爷们们，坐车多无聊啊，想赚钱发财的话，玩红绿铅笔吧。”

“压得多赢的多，压的少赢少哦！大家都来看看吧！”

红绿铅笔？

第一次听说的陈国华有些茫然，什么意思，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游戏，但很快他就看明白，这哪里是游戏，分明就是个局。

红绿铅笔的玩法很简单，就是左手拿着红绿铅笔各一支，右手拿个纸条，套在铅笔上给人猜，纸条到底是套的哪一支。

随着那个鹰钩鼻的吆喝，还真有二三个人凑过去。

只要是玩的人全都猜对了，赢了好几百呢！

这一幕直接刺激到其余人，那个之前称呼六叔公的光头中年男人也开始兴奋的玩起来。

玩了三次赢了三次后，鹰钩鼻像是输红眼的赌徒般喊叫起来。

“这位大哥，你玩了三次赢了我三百块钱。不行，我今天不能一直这样玩小的，玩小的我会一直倒霉到底。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三千块钱，你要是够胆的话，咱们就玩一次大的！”

“玩大的？”

光头男人似乎有些心动，摸了摸口袋，然后目光扫过车厢后大声喊道：“老少爷们们，你们都看到了，这家伙现在是走霉运呢，只要我敢玩就一定能赢钱。这样吧，我手里的钱不够，就借借你们的。只要赢钱，咱们大家一起分。”

“娘的，有钱不挣是王八蛋，我借给你一百！”

“说的就是，这家伙明显是走霉运，我也借给你一百！”

“来吧，借一百还二百，这买卖划算！”

……

在这样的怂恿声中，光头男很快就凑齐了一千块，可这个还不够，他便将目标对准了六叔公。

在他的软磨硬泡，有点心动的六叔公咬咬牙，拿出来藏在衣服下面的钱，总共是二千块。

“刘坚，你可一定要赢啊！”六叔公抓着光头男的胳膊说道。

“嗨，肯定赢，六叔公你就放心吧！”刘坚是满满自信。

“好了没，好了就开始啦！”

“好了，这一把让你输得脱裤子，哈哈！”

鹰钩鼻灵活地套弄着钻笔，然后问道：“红色绿色？”

“绿色，肯定是绿色，绝对没错！”。

可当鹰钩鼻放开手，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感觉意外。

鹰钩鼻竟然赢了！

“哈哈，我就说我不会这么倒霉，一直输呢，看来真是得玩大钱才能转运！”

说罢，鹰钩鼻一把就将刘坚手里的钱抢过来，转身走到门口，拍着门喊道：“司机，停车！”

长途汽车正好开进青萍镇，停在镇碑口。

“真晦气，输了一百五！”

“麻痹的，真想揍这个王八蛋一顿！害的老子赔钱！”

“算了，愿赌服输，运气不好没办法。”

……

在这种嘟嘟囔囔声中，最开始借钱给刘坚的几个人哗啦走下车。

刘坚懊恼的起身拎着包就往外走，六叔公着急的一把抓住他，急忙大声喊道：“刘坚，我的钱呢？你把我的钱输了怎么办？”

“六叔公，你没有听到吗？愿赌服输，我哪知道会输，我也输了五百好不好？算了吧，就当倒霉吧！”

刘坚一把推开六叔公，转身大踏步就要离开。

“站住！”

就在这时，陈国华蹭的站起身，直接堵住过道的同时，眼神凛冽的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