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事与老道

村东头，小庙的前面有一块几十米的空地，是泉林村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

老瞎子自从三年前捡回小迷糊之后，一年一次的外出也不出去了，不过他倒也没闲着，只要是小迷糊醒着，他每天都会抱着小迷糊来到村东头的这片空地上跟孩子们说故事。

这一天，老瞎子抱着小迷糊正在这里像往常一样跟村里的十几个孩子讲故事。

“话说这唐僧师徒四人这一天来到了车迟国，车迟国国王宠信三位道士——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擅能呼风唤雨，帮助车迟国解脱旱魃。国王大喜，尊为国师，在全国独尊道教，把众佛教徒驱服道家苦役，孙悟空大为不平，便设计戏耍国师。

孙悟空携猪八戒、沙僧潜入三清殿，将三清神像搬入茅房，三人分坐神位，尽情享用供品。三位国师以为三清显圣，连连祈祷长生。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以尿水作圣水赏赐给三位国师。

国师发现受骗，怒打三人，三人驾云而回。第二天，唐僧趋朝换文西行，国师不许，要追究夜晚之事。行者正和国师争执间，忽众百姓来求国师祈雨，国王就命唐僧和国师赌赛祈雨。

在悟空的护持下，唐僧祈雨即来，而国师不能亦不服。悟空又以使龙王现身使国王信服，愿送师徒西行。国师又从中作梗，要与唐僧赌赛隔板猜物，又被悟空暗中捉弄而失败。

国师又要和唐僧比高台坐禅。悟空化彩云使唐僧登高台，又捉去鹿力大仙暗害唐僧的臭虫，然后，化一条蜈蚣，使虎力大仙从高台摔下来。虎力大仙恼羞成怒，与悟空赌利刀砍头，鹿力大仙愿赌剖腹剜心，羊力大仙赌赤身下油锅，但一一被行者所破，三国师都死于非命，现出真相，原来是虎、鹿和羊。

国王见状，心悦诚服，换关文送唐僧师徒西行登程。唐僧又请国王重尊佛教、国王允准。师徒出城之日，已看到城门上贴有招僧榜文，众僧也群集道边为唐僧师徒送行。”孩子们聚精会神的听着老瞎子口水横飞的故事。

“这就是西游记第四十五回，三清观大圣留名车迟国猴王显法，正所谓外道弄强欺正法，心猿显圣灭诸邪。”在孩子们崇拜的眼神中，老瞎子抱着小迷糊长袖一挥，麻布长衫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一副超然世外之姿，

“无量天尊”突然，老瞎子背后传来一声道号。

不知何时，泉林村的空地上除了孩子们之外不知多出来一位老道。

老道身穿青色道袍，高挽发髻，面色红润如孩童，须发尽白，慈眉善目，右手持浮尘，左手掐食指，对着老瞎子深施一礼。

“这位老丈，贫道云崖子，云游四海的方外闲人，方才听闻施主所讲之事，心中有所疑问，不知道老丈能否为贫道解答一二”

“不知道长有何不明之处？”

老瞎子也不惊讶，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异常灵敏的他其实早就知道身背后有人。

“不知这位老丈刚才所讲之事发生在哪里？”老道问。

“西牛贺洲”老瞎子微微一笑。

“贫道虽不才，却也知道这炎夏大陆有东洲、西川、北荒与南海，敢问这西牛贺洲在哪里？”老道有些疑惑。

“这个故事是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西牛贺洲是故事里的地方，道长当然没有听过，可能炎夏大陆知道这个故事的也就只有我一人。”老瞎子声音有些异样。

小迷糊似乎感觉到了老瞎子的落寞，用他那嫩嫩的小手摸了摸老瞎子的布满皱纹的脸。

“原来如此”，老道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不知老丈可有空暇，如果可以能否烦请老丈将刚才的故事完整说与贫道听听？”老道接着说。

老道要听西游记？老瞎子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恐怕在整个炎夏大陆上只有老瞎子知道这西游记真不适合道家之人去听，虽说这西游记里对于道家的描述不可不谓不多，但毕竟是一部略带贬低道家色彩的书。

“有何不可”

不过，既然老道想听，老瞎子也懒得去想原因。当即说到。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老瞎子仿佛化身成了学堂中的教书先生，老道云崖子成了认真听讲的孩童。

从花果山猴王出世，到高老庄二收悟能，从鹰愁涧白龙化马，到流沙河沙僧拜仸。

从美猴王大闹天宫，到三打白骨精悟空被误解，从真假美猴王的惊天动地，到大雷音师徒最终功德圆满。

西游，从来不缺故事，西去，一路都是磨难。

老道无崖子听得津津有味，老瞎子讲的口水满天。

终于，当老瞎子一本西游讲完，村西头的小木屋前，老道无崖子久久无声，沉默不语。

良久。

“老哥，你可害苦贫道了？”无崖子一阵苦笑。

老瞎子正在想着一会儿给小迷糊在做万葱花面，小迷糊被林浪抱出去玩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再加上算时间，差不多又到了小迷糊改昏睡的时候了，昏睡之前跟醒来之后，吃一碗老瞎子做的葱花面已经是小迷糊的惯例了。

半个月来，无崖子跟老瞎子已经很是熟稔，除了西游，两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在一起讨论、争辩，从炎夏大陆上的奇闻异事、风俗人情，到后来的派别之争、百家争鸣。

“这话怎么说？”老瞎子反问，我只讲了个故事，别的可什么都没干，老瞎子心里想。

“炎夏大陆上，表面上各门派看上去一片祥和，其实暗地里的派别之争一直存在，虽说贫道是一方外闲人，从不参与门派道统之争，但毕竟也是道家之人，虽不知这西游记得来历，但是这故事里贬低道家追捧佛家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贫道一直觉得自己修身养气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心境已经不那么稳定了”无崖子幽幽说道。

“我讲故事，你听故事，你非要把故事里的情节往自己身上套，我也没办法”老瞎子一本正经的说。

废话，老瞎子何许人也，能把因为自己林浪偷看人洗澡被发现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的人怎么会承认这个。

老道无崖子只能苦笑，接触的时间久了，也慢慢了解了老瞎子的性格，只要他不想承认的东西，总能找到一个让你没法去辩解的借口去堵住你的嘴。

“老哥怎么看佛道之争？”缓了一会儿，无崖子接着又问。

“老弟啊，出家人莫说那在家话，我来问你，何为道？”老瞎子反问。

“自然之道为道”无崖子答

“那何为佛？”老瞎子再问。

“因果循环为佛”无崖子又答。

“一样吗？”老瞎子说。

老道无崖子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道家讲自然之道，追求长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佛家呢，归纳起来四个字，缘起性空，道家讲自然，佛家讲随缘，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其实佛道本是一家，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争什么呢？”老瞎子缓缓开口。

“其实啊，道家也好，佛家也好，又何时争过？你们所说的争，争的不过是心中的欲望，跟佛道两家的道统又有何干系？老弟，你一叶障目了”看无崖子一直陷入沉思不开口，老瞎子索性来剂猛药。

听到这里的无崖子刹那间眼中有道精光一闪，仿佛黑暗中的一道闪电，一下子破开了遮住心神的乌云，云开雾散后，无崖子手摇拂尘，口喧道号。

“多谢老哥解开贫道心结，贫道修行几十载，反过来倒不如老哥看到透彻，惭愧啊”无崖子真诚的对着老瞎子深施一礼。

“无妨，无妨”老瞎子抚须微笑，脸也不红，大咧咧的受了无崖子一礼。

就在这时。

“不好了，老瞎子，小迷糊又昏睡过去了”林浪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抱着再次陷入昏睡的小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