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嫦娥

厨娘听朱翠这么说，笑容较之方才更谄媚了，道：“既是如此，姑娘找我就对了。我做的鱼肚煨火腿，那可是宫中一绝。”

此话一出，便有其他厨娘笑她：“得了吧。入宫这么多年，就会这么一个拿手菜，也好意思往外说，丢不丢人。”

厨娘被说得脸红，扭头啐那人。朱翠拿帕子掩笑，道：“那我可不敢劳烦您，总不能提个七八份鱼肚煨火腿回去，叫我家主子看见，还以为是我办事不力呢。”

说完，她便转身走开了。厨娘见自己逢迎不成，登时便换了另一副嘴脸。一旁有人劝她，道：“前几日你当容常在失宠，对朱翠也是爱答不理，如今风水轮流转，可怪不得人家。”

这话好巧不巧，被香草听见了。她原本是回宫路上恰好经过，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便走上前，问：“怎么，朱翠近日时常出入御膳房吗？”

宫里人惯会审时度势，黎妃炙手可热，那她的贴身宫女自然也是得罪不起。于是，那厨娘忙不迭地回答：“可不是。听说是有个老乡在这里，所以得了空，两人常聚在一起说话，神神秘秘的，还不叫人家听见。”

不叫人家听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香草深谙此道。

于是，她微微一笑，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支绞银丝步摇，塞到了厨娘手里，道：“皇上最恨拉帮结派，烦请您帮我看着点。若有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厨娘接过步摇，乐得见牙不见眼，道：“姑娘放心吧，老婆子我省得的。”

香草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朱翠离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厨娘会意，抬脚跟了过去。

朱翠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其实已经被人盯上了。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院子里，才进门，便有一个厨娘装束的小丫头跑了过来。

朱翠一见她，忙问：“烟儿，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烟儿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都准备好了。只是姑娘上次答应我，说等这事完了以后，就把我从御膳房调走，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说起来，今日原该带你去见我家小主，认个脸，谁知皇上突然来了，那你明日可有空？”朱翠问她。

烟儿摇了摇头，道：“今后两日都是我当值，实在不得空。”

朱翠听她这样说，登时就有些犯难。

那日，她听从容芷的吩咐，去御膳房找一个相貌平平，厨艺平平，资历又浅，不受待见的厨娘，这便找上了烟儿。

朱翠让烟儿准备好一大一小两套常服，等到上巳那日，容芷和朝阳自会过来找她，届时将衣服给两人就是了。

原本说好今日带烟儿回去，让容芷眼熟一下，知道大后日该找谁。孰料皇上来了，见面的事情只能搁置。偏偏明后日又都是烟儿当值，抽不开身，真是愁人。

朱翠正苦恼，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放了一道菜。

那菜用一个敞口的盘子装着，白玉豆腐切成的薄片层层堆积成小山，周围浅浅一圈蓝紫色的汤，最稀罕的是，那小山的顶上，竟坐着一个糖人。

朱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新做的碧海青天汤。”烟儿回答。

朱翠又问：“那上头的小人是谁？”

烟儿见她有此一问，便知她定然是不知道那首诗的，答道：“是嫦娥。”

嫦娥……

眼波流转间，朱翠就想到了法子。她冲烟儿招招手，让后者将耳朵凑过来，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烟儿听后，连连点头，叹道：“此法太妙了。姑娘真聪明。”

朱翠谦逊一笑，并没有因此而自傲，而是催促道：“先别说这些了，皇上可还饿着肚子呢，快去吧。”

“嗯。”烟儿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一盏茶的工夫后，朱翠提着食盒，离开御膳房，回到了毓秀宫。她将菜拿出来，一样一样地好生摆放在桌子上。

朝阳饿了许久，早已是饥肠辘辘，如今好容易见菜都上齐了，连忙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那是什么？”朝阳手指着那道放在桌子一角的菜，道。

朱翠出声解释，道：“回公主，这是御膳房的新菜，名叫碧海青天汤。”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那这正中的，便是嫦娥了吧。”朝阳想到这儿，便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向前探看。

在看清了那糖人的真面目后，她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嫦娥要是长成这样还肯奔月而去，后羿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容芷一听这话，就笑出了声。孟怀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怕朝阳亵渎神灵，忙让后者住口。

朝阳委屈地扁了扁嘴，容芷见状，便岔开了话题，道：“宫里有孕的嫔妃如今又多了一位，嫔妾还没来得及恭喜皇上呢。”

有孕的是元妃，她是宫里的老人了，陪伴圣驾多年，一直都没怀上孩子。皇嗣稀少，这也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奇怪的是，孟怀瑾的反应并没有很高兴。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吃饭吧，再不吃，菜就该凉了。”

容芷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也就不继续这话题了。

吃过饭，朝阳靠在容芷肩头，整个人恹恹的，病了一般。孟怀瑾见了，问她：“朝阳这是怎么了，可要宣来太医瞧瞧？”

朝阳摆摆手，道：“估计是这几日气候多变，有些受凉了，不碍事。父皇不必担心。”

近来倒春寒，孟怀瑾昨日听太医院来报，说是宫中不少宫人都因此得了风寒，便没有多想，道：“那你好好休息，晚些我让太医院送些驱寒的汤药到你宫里。”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大后日就是上巳节，今年你皇祖母不同我们一起去云来寺，那你就去她宫里吧。刚好她最近时常在我耳旁念叨，说想你想得紧，你去了她处，她也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