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凤凰磐涅 浴火重生

丧礼毕，楚天明步入西院，医生黑色织锦便服，站在门槛之外，面色铁青。他不算薄情，想起往日那张温婉的容颜，终究是负了她。

白素乃江湖人士，在朝堂之上帮不上忙，他便迎娶了国公的妹妹，宫落。年轻时候的他终究是将权势看的太重。

如若在院中多加派几个人手，兴许他们现在还能活泼乱跳的站在眼前，楚天明一阵阵长长的叹息。

身后的宫落不自觉的挽起一抹冷笑，那女人都死了，他还念念不忘，如幽灵鬼魅，缠绕在他的身旁。

这么多年来，自己多次旁敲侧击，想要这正妻之位，他都佯装不知情。想到这里，宫落不由的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皮肉之中，留下一道指甲红痕。

愤恨之情，转瞬即逝，宫落面容一变：“老爷，现在不是怀念妹妹的时候，这皇上那里，还要我们给出一个调查结果呢？”

楚天明想起那日在内殿，龙颜大怒的情形，不由的冒了一些冷汗，所有的证据都在顷刻化为乌有，不知从何而起。

“只怕这一次，没办法给出一个交代了。”楚天明剑眉蹙起，无奈道。

宫落凤眸眯起，脸色忽地一沉，低声呢喃：“不如找一个替罪羊。”

楚天明先是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宫落，竟能想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楚芸曾责罚过看后门的顺子……”宫落红唇轻启，楚天明便对意思了然。

当晚，楚天明连夜进宫，报备此事：“府里的下人已经畏罪自尽。”

“既然爱卿已经查出真相，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皇上的面容之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轩辕楚涅虽知其中有诈，却也是死无对证，恐怕此番结果，要让八皇子失望了。当日他欣然前往宫中，请求自己赐婚于二人，字字句句都可见对楚芸的痴情至极。

皇上挥了挥手：“退下吧。”

楚天明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放了下来。

一宅院内，落叶纷飞，薄雪微积，楚芸的脸上起了一抹讥讽冷哼一声：“果然，楚天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母亲的生死，就连调查也是这般草草了事。”

楚芸恨楚天明对母亲的薄情，她在心中狠狠道，定要他永世活在这愧疚之中。

一个丞相府和国公府，岂是能够轻易掰倒的，这些人要的是权势，她楚芸便让他们在巅峰时，痛失所有。

一个顺子，死有无辜，楚芸并不心疼，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楚芸没有入睡，重生之后，从未安然入睡，只要一入梦，梦中尽是血腥和恶毒，耳边萦绕着楚倩的耳语。

楚南日日夜夜在院中练剑消愁，功力倒是见长了不少。

响午时分，下了一场雪，持续了几个时辰，府中满是积雪，楚南只是望着这晶莹雪发呆，轩辕楚阳一声叫唤，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楚南，这雪上虽滑，却是我练功的秘诀，你去试一试。”

楚南对着八王爷敬佩不已，自然是听话顺从，轩辕楚阳指教一二便入了客厅。楚芸的身边也无个烤火之物，双手通红，僵硬的翻着医书。

轩辕楚阳搓了搓双手，将她的纤纤玉指捧在了手心，心疼道：“不如到我府中住下。”

楚芸浅笑摇头：“哪有这新娘还未出阁，便入男方家中的道理。”

“那我即日就让人送些烤火之物，省的你在这里遭罪。”满眼尽是疼惜。

楚芸并不觉得冷，只是那颗心早已结冰。她轻轻扫去了轩辕楚阳肩膀上的雪花，嘴唇哆嗦了两下：“我府中有个叫佩兰的丫环，在我离开之后，受尽委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楚芸的面容虽是清冷，傲洁的模样像朵雪莲，在轩辕楚阳看来，她的内心深处却是最柔软的，不知为何，裹上了一层坚硬无比之物。

轩辕楚阳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束，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会就去办这事。”

楚芸淡淡抬眸，眼前之人和自己总是心意相通，此人也是她坚持下去最大的动力。

轩辕楚阳领着一辆墨色马车到了相府，有人前来通传，楚天明不解对着宫落疑问：“这八王爷究竟所为何意？难不成真的要娶了那已故的女儿。”

楚倩也出来看热闹，莫不是那孤魂野鬼，真的有摄人魂魄的能力，把这八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相府里一行人行礼之后，轩辕楚阳才佯装悲痛，缓缓开口：“楚芸曾三番两次和我提过，府中有个丫环是她的心腹，现如今她已故去，我自然要代她照顾丫环。”

楚芸再三交代，就让那家人以为自己是死了，在结婚当日宴请他们，吓宫落母女一个魂飞胆散。

楚倩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佩兰这丫头有几分容貌，只怕这王爷接她回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楚天明却从中听出了其他的意味，轩辕楚阳定是在怀疑府中有人待这丫环不好，所以才这样兴师动众的想要接走她。

他自然不敢怠慢：“来人，把佩兰那丫头给带过来。”

只见佩兰一抹较弱的身躯，似乎一根稻草便能将这身子给压倒，双手开裂通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来请的丫环捂住嘴笑着说道。

佩兰不解所为何事，到了这正厅，方才看到还未迎娶小姐的新姑爷，眼神落寞了些，不由的伤感了起来。

楚天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平日里府中内务皆是宫落在打理，自己哪有心思管这丫环之事。

轩辕楚阳剑眉微蹙，厉声道：“你们府中就是这样对下人的？”

宫落自知快兜不住了，迅速的抬眸，带着哭腔道：“这丫头对楚芸忠心耿耿，每日以泪洗面，才日渐消瘦。”

佩兰的心早就随着小姐死了，也无所谓这些人说些什么，一脸麻木。

“你跟我走吧，我在府中备了一间坐北朝南的厢房。”轩辕楚阳意有所指。

佩兰的双眸忽地发亮，自己前几日才和小姐谈心，说是西院不见天日，要是能够有一间阳光洒满小院的住处就好了。

轩辕楚阳尚未道明，定有他的原因，莫不是小姐还活着？

她佯装落寞，点了点头：“谢八王爷。”

二人尚未出府，佩兰就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样了？”她的双眼噙着泪水。

轩辕楚阳见周遭没有什么人，淡淡开口，道出二字：“安好。”

佩兰不知为何，哭的更加厉害，一路上哭哭啼啼，到了楚芸的住处，连跑带跌的奔了进去：“小姐……”

楚芸早在门口迎着，看着佩兰狼狈的模样，疼惜的摸着这张小脸。自幼入府，和自己相伴多年，早已把她当成了亲人。

看到佩兰青紫破皮的双手，楚芸的眸中闪过一丝的愤恨：“这些毒妇。”

两人走入院中，轩辕楚阳早已命人送来了烤火之物，这凄凉的府中，顿时升起了一丝暖意。

见绣架之上，一件鲜红的嫁衣即将完工，佩兰不由的感叹：“小姐，最后一道刺绣的工序由我来可好？”

楚芸见她的双手，恐怕连吃饭都要困难，更何况是握在细小的银针，只不过二人曾经戏语，这嫁衣上的凤定要由佩兰来绣，她的双面绣在府里是顶尖的好。

楚芸双眼发红，今世仍是逃不过种种磨难，身边之人皆因自己而受尽摧残，如若不让那些人得到报应，便对不起老天爷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好，你的功夫我是最信得过的。”虽是答应了，楚芸仍是满眼的心疼。

主仆三人，终日在府中，在他人看来，相安无事，楚芸早已在心中谋划着大计，要如何帮轩辕楚阳拿到这天下。

她前世惦记着后位，皆因被权势迷了双眼，如今却是为了报复。

太子无用且无良，废位只是时间问题，轩辕楚阳不谙世事，只道轩辕楚睿同自己兄弟情深，到时候定是一心助他登上皇位。

要让轩辕楚阳看清五王爷的真实面目，仍需要时间，待太子废位以后，自然会暴露出来。当务之急，是要让皇上看中八王爷的才能，其次便是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自己那医仙师父，不知云游是否归来，想当年，母亲在江湖上，也是一代佳人，和楚天明在一起时，他尚且不是丞相。师父看中她的聪慧，想要收她为入室弟子，却被拒绝了。

母亲闯荡一生，最后只想本分的守在父亲的身边，却不想落了这么个下场。

想到这里，楚芸心中的痛又再次炸裂开来。

过了几日，婚期将至，佩兰拿出了那件嫁衣，楚芸虽是知道她的手艺，还是被惊到了。一只磐涅之凤，仿佛在血红的衣料之上，浴火重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金丝双层广陵大袖衫，边缘没有过多的修饰，一道桃红锦缎上绣着两只鸳鸯，系在腰间。

光是这磐涅凤凰，便令人折服。楚芸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感慨良多。拿出精心熬制了几日的膏药，小心的涂抹于佩兰这红肿不堪的双手之上。

见小姐这般情深义重，佩兰早已红了双眼，暗道，今生定当誓死追随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