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逃命

就在我往外狂奔的时候，原本半开着的大门，竟然有缓缓关上的趋势。

我不由得大急，心说卧槽，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今儿晚上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飞也似的跑了起来，当时速度那叫一个快，敞开怀的上衣简直让我给拽成了一件披风，衣服的下半截都飘了起来。

就在大门还没有完全闭合的瞬间，我跟只兔子似的愣是从门缝里窜了出去。

当时去势之快，我原以为自己这次我这张脸又得挫在地上。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被拉了回来，咣的一声，重新撞到门上。

我立刻就是一揪，心说该不会最后时刻又被人给抓回去了吧。

我忙一低头才发现，原来上衣的一角，竟然被紧闭的大门给夹住了。

“真他妈倒霉！”我暗骂一声，也顾不了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脱下衣服来就是一路狂奔。

直到十几分钟后，我冲进屋子，靠在阿公的棺材旁观，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

尽管阿公已经死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副棺材。但对着它，我心里要踏实的多。

我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半宿，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总算是缓过点阳气儿来，偎着火炉子旁囫囵地睡了一小觉。

就是这一小觉还是噩梦连连，直到最后我被噩梦惊醒，觉得浑身上下疲惫的要命。

烤了半晚上的火炉子，总算是没给我冻出毛病来，于是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体，各个关节都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其实后半晚上我都心惊肉跳的，生怕那新娘子再找上门来。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我走出去之后，呼吸着还带着寒意的空气，一度怀疑昨天晚上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超真实的梦。

不过在梦里我把衣服也丢了，孝衣也丢了，要真是梦的话，那就真实的有点过分了。

我走到院子里，捧了一把雪呼到脸上，揉搓了半天。直到将满脑子的疲惫都搓干净了才算完事。

那些纸人依旧在院子里挺立着，大概是昨天晚上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大白天看这些纸人，竟然都感觉有些扎眼睛。

我昨天回来之后，就感觉扎彩铺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之前我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阿公身上。

所以即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也没有过分的去追究这些事情。

今天我终于发现了之所以感觉诡异的原因所在，因为扎彩铺里的所有纸人都给画上了眼睛。

我不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时候的记忆一下子倒灌进我的脑海。

那年就是因为我给纸人全部点上了眼睛，阿公把整个扎彩铺全烧了。

现在，这些纸人竟然全部被点了眼睛，这显然不会是外人干的，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阿公一个人。

阿公临死之前打破了奉行一生的规矩，这到底是为什么！

盯着眼前这些点了眼睛的纸人，我忽然有一种进了贼窝的感觉。

那一瞬间，我几乎从院子里夺路而逃。不过最终克制住了，我记得昨天晚上，要不是那个忽然出现的纸人，我这会指定已经被那鬼一样的新娘子给霸王硬上弓啦。

我隐约感觉到，这些纸人诡异的纸人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这多少让我心里安了一点。

我作了几次深呼吸，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心说我要再待在这个院子里，非得把自己给逼出病来不可，于是就想出去溜达溜达。

就在开门的瞬间，一个东西撞在我的脸上。

那东西很轻，但撞在脸上，有种毛刺刺的感觉。

那会儿正是我心里感觉不痛快的时候，随手一呼啦，没想到那个东西又重新撞了回来。

我这才看清楚，撞在我脸上的竟然是一双小脚。

那是一双人的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人挂在了阿公家的大门上，我出门的时候脸正好撞在那人的脚尖上。

我心里大骂，卧槽，这是谁上吊上到别人家门口来了！

尽管是大白天，看清楚这一幕的时候，我依然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我的脑袋蒙瞪了一下，这才看清楚，那个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人脚，看上去有点怪异，那副风吹杨柳飘的样子，怎么看就不像是个人该有的状态，就算是死人也不能这样啊。

我小心翼翼地从那双脚底下绕了出去，来到门外之后，这才看清楚，挂在门框上的，并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个纸人。

这种纸人在阿公的扎彩铺里太常见了，只不过阿公的手艺实在太好，有时候一眼看去，很难分出真假，况且刚才还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

等我看清楚了那个纸人的脸之后，心里不由得一阵大骇然。

这张脸，不正是昨天晚上跟新娘子打架的那一个吗！

此时那个纸人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两只胳膊从肩膀的地方断开，已经彻底不见了，就连膀子也被扯下一半去，纸糊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洞口，露出了里面的竹片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一只锋利的爪子抓破了。

看到这个破口，我不由得想起新娘子那锋利如刀的指甲，心里就一个劲儿地发毛。

大概是脖子被掐断了，纸人的脑袋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状态耷拉下来，脸上已经破的一块一块的，就连里面的竹片子都支棱了出来。

唯有她的一双眼睛还完好，仿佛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也就是从着一双眼睛，我才断定，这就是昨天晚上那个闯进王家，和新娘子互相扇耳刮子的那个女纸人。

瞬间，昨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闪现在我的脑海当中。

直到今天造成，我还一度怀疑，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但是这个被撕碎的纸人彻底打破了我的这种幻象，它的出现，就是在提醒我——昨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心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窖里，手脚顿时就变得冰凉。

“既然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就已经惹上大麻烦了！”我的心里蓦地升起这样一个念头，不自禁地就打了一个冷颤。

那个新娘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的情形，都还历历在目。如果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岂不是还躺在那个新娘子的黑名单上！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我忽然考虑到，要不今儿就把阿公葬了，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的好，夜长梦多，在这对地方待久了，保不齐还会出点什么幺蛾子。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突踏突踏的脚步声，此时我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逃避昨晚那个鬼新娘这件事上，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个声音，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心说鬼新娘该不会大白天就找上门来了吧，这就有点过了啊。

还没等我回头，就听到一个苍老，带有一点沙哑的声音：“哟，我说小烽啊，你玩儿的可以啊，这大早晨起来的，就在门口吊一纸人，这省的有人敢进去吊唁啊。”

一听这话，我一下子就窜了起来，这不正是孙九爷的声音吗。

昨天晚上，就是这老小子骗我入局的，要不是他，我至于被吓得差点就尿裤吗。

想到这里，我就一阵无名火气，窜起来就扑到孙九爷的面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老小子，你为什么要害我，说！”

当时我太激动，力气用得大概有点大了，孙九爷的一把老骨头竟然被我薅得摇头尾巴晃的，不一会就翻了白眼了。

我一看这情形，再不松手，孙九爷随时都有口吐白沫的可能，他要真死在我这，这事儿可不好交代啊。

尽管对昨晚的事情很生气，但我毕竟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一看老头两只眼睛翻得只剩眼白了，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熄火了，松一松，孙九爷直接就秃撸（瘫坐）在了地上。

孙九爷整个人躺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你个小兔崽子，我好心好意帮你办这是白事（丧事），好心当了驴肝肺，你这是想掐死我啊你！”

我白了孙九爷一眼：“你怎么不说昨天晚上我差点儿就死在你手里？”

我一说这话，孙九爷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的疑惑。看他这样子，就像昨晚的事儿他压根就不知道似的：“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几天为给你操办这棚白事儿，老头子我累的都快搭进去半条命了，昨晚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就害你了？”

我看老头说话时的神色，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好像这事儿真的跟他没一毛钱的关系，我不禁也开始有些犹豫，难道我昨天晚上认错人啦？

问题是如果这都能把人认错了，那我得瞎到什么程度啊。

不过看老头这样子，十足的委屈和无奈，我迟疑了一下，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部对他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