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装神弄鬼

他是为主子办事，可宁死也没讨到个好说法，反倒被家主一句以下犯上活该找死做了定局，小厮也看了明白，寒家的风向往哪边飘，连再去找寒霜的勇气也没有了，灰溜溜把这件事给掩了下来，唯恐被京城寒家知道了，自己惹祸上身。

家主的表现，在寒安眼里，却成了父亲偏爱寒霜的举动，恨的翻手打碎了屋子里好几个瓶器，却没敢表现出来，只能暗中计较。

这也导致了府里小厮丫鬟们见风使舵，没谁敢来触寒霜的眉头，撞上她反倒先垂下了头，错开寒霜的目光。

寒霜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拉着春风就上了楼。

倒是春风害怕，手心湿湿的，关了门就问她，“小姐，他们会不会怎么样啊？”

寒霜看着怯弱的春风，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斩钉截铁，“不会。”

“可是你毕竟……”她没敢说杀人的事，只是做了个口型，无声地念了两个字：“赵武”。

寒霜摇摇头，跟她分析，“如果寒家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在考场里的时候，去县令那里写个名目，叫了衙卫抓人，我插翅也飞不掉。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动手，小厮还一脸战战兢兢，只会是寒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春风听得不住点头，“那……就没事了吧？”

寒霜却摇了摇头。

“诶？”春风不解，想着有可能寒家的仆从还要来犯，不免脸色有点泛白。

寒霜安慰她，“不要想得太可怕，太出格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做，只是小打小闹的，也会让人心烦。今晚上警醒一点儿，保不准他们会来闹一闹。”

春风点了点头。

寒霜科举考了三天，也累的够呛，很快就关灯睡了过去，春风却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寒家小厮的出现引起了她对赵武死亡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她记得那血从心脏飚出来，狂飙的像红色的染料，然后赵武的身体轰然倒下。

记忆里明明是瞪着寒霜的眼睛，突然转向了她，眼睛里也是血红血红的，整个人都抽搐的不成样子。

春风一下子被吓醒了，醒过来只听见外面的更鼓声，一声一声地敲着，伴着更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提醒声，不知不觉，已经三更了！

春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摁了摁脑袋，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动静有点大，寒霜也跟着醒过来，问她，“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寒霜坐起来，“是因为赵武么？”

当然瞒不过，春风面色惨白，眼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于是她点了点头。

“你不要担心，就算是他来了，也是找我的麻烦，何况我本身问心无愧，他做人的时候就怕我，更不要说做鬼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个影子抖了抖，很快，那个影子就飘了起来，慢慢地飘上她们的窗棂，在月光的照耀下留下一个扭曲的剪影，传进来的，是赵武有些愤恨的声音。

他喊道：“寒霜……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声音让人毛骨悚人，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

乌鸦嘴也没这么快的，春风尖叫了一声，立马弹跳起来，然后又怕得要死，抱住寒霜，整个声音都在抖。

“小姐，小姐，他……他真来索命来了。”春风颤抖着身子往后退，直到身子抵着墙壁，这才抱腿靠着墙坐着，背后是坚硬的墙壁，春风好像有了点安全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朝外张望。

“装神弄鬼！”寒霜冷哼一声，披上衣服就下了床，喝道：“出来！”

那“鬼”在听到寒霜的呵斥之后，影子明显抖了一下。

鬼也会害怕？

春风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抬起头，便看见黑影旁边连着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有线？她揉了揉眼睛，果然是一根线，并不是错觉。

外面的黑影当然不会选择出去，事实上，他已经被寒霜吓住了，更别提上次寒霜就在他眼前杀了赵武。

但是小姐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他吞了口唾沫，继续扮演一个愤恨寒霜的“鬼”。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寒霜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想要我偿命不成？我就坐在这儿，有本事你就进来！”说着，寒霜搬了张椅子，大摇大摆的坐在屋子正中间，盯着那道黑影，眼神玩味！

这世间，还有不怕鬼神的人？外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寒霜居然敢大大刺刺的等着他，一时间竟有些“黔驴技穷”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对本小姐动手？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跟族长县令对着干？现在要来找我的麻烦？竖子何敢？”

小厮觉得自己的整个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硬是强撑着没敢跑，但就算如此，他也没了最初的胆气，就怕寒霜突然伸手把他抓出去，两边都不讨好。

他怎么敢对峙？只能不停地重复“还我命来”四个字，声音却越来越抖。

好个小厮！这番变化，春风怎么会不明白是有人故意捉弄他们，一时间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好笑。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床，从桌上拿过一个大瓷瓶，对着那个影子扔了出去，伴随着她戏谑又“惊恐”的尖叫声。

“啊！鬼啊！”

打出去的瓷瓶当然没有直接落地，正砸在外面影子的脑袋上，影子“哎哟”了一声，身体猛然坠了下来。

寒霜追出去，只看到一个小厮昏迷在地上，他的腰上系着绳子，绳子远远延伸到了转角的地方。

春风走过去，果不其然，那里操控绳子的人早就跑远了。

寒霜蹲下身来看了看那个小厮，果不其然是寒家的人，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不见醒。

春风走过来，“应该是昏过去了，我对着脑袋砸的，又掉下来摔在地上，昏倒也很正常。”

寒霜“嗯”了一声，让春风就着围在他腰上的绳子把他捆起来。

楼下的小二听到春风的尖叫赶了上来，结果看到这一幕，有些傻。

寒霜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这个人半夜在外面装神弄鬼，把我们吓坏了，我家婢女顺手抄了一个瓶子扔出来，没想到居然把他砸晕了。”

小二一步一挪过来，看了看那个人还有点起伏的胸膛，知道没死，也就放心了。

“那小的就先下去了，姑娘们早点歇息。”

“等等。”

寒霜叫住了他。

小二心头一跳，转过身来，笑容有点怕。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看到了什么？”

小二看了看她的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人……来找姑娘麻烦，反而被姑娘教训了一下，实在是咎由自取。”

寒霜“嗯”了一声。“这是事实。”

小二“诶”了一声，挠着头下去了。

看见小二走了，寒霜和春风一起把人拖到门边，又绑了一次捆在门框上，免得他逃跑。

然后寒霜走进屋内，借着一点点月光在自己胳膊上又是抓又是掐，很快就抓出来了血丝，整个胳膊上也有一层青紫的痕迹，看起来甚为可怖。

春风不懂她怎么突然就像魔怔了一样，唯恐是真的被鬼怪附了身，赶紧拉住她，“小姐！”

寒霜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在月光里有些冷凝，然后她吩咐春风，“给我一巴掌！”

春风吓得赶紧松开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小……小姐？”

寒霜看了看外面被捆起来的人，冷笑，“寒安都送礼上门了，我怎么也应该礼尚往来，给她一个教训。”

她又喊了一声春风。

“春风，给我一巴掌，狠狠的。”

“我……小姐，我心疼你……”

春风看看她，又看看外面被捆起来的小厮，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明明一样是寒家的小姐，为什么小姐就得活的这么憋屈，连被小厮欺负了，也只能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还回去，再看寒安呢？活的那么自在，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小姐受到伤害。

真是让人觉得不公平。

她抬起手，闭上眼睛，奋力地往寒霜脸上一扇。

寒霜的左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慢慢肿胀出来的巴掌印，春风握着颤抖的手，抱住寒霜，突然委屈的哭出了声。

“小姐，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春风摸了摸寒霜的脸，哽咽的说道：“疼不疼？都怪我，下手太重了！”

“没事的！我又不疼!”寒霜抱着安慰她，却怎么都不管用，最后只好笑了一下再三保证道：“他们欺负我的，等明日了我自然会千百倍的还回来，你等着瞧便是！”

她不常笑，重生之后更是手段狠厉，给人的印象尖锐又冷漠像换了个人一般，猛然笑起来，春风这才找回当初的感觉，寒霜笑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棱角都隐藏下去，只余下淡淡的柔和的温暖感觉，非常暖心。

她抱住寒霜，总算不哭了。

天很快亮了。

寒霜从发上退了一根银簪，让她去找昨晚上上来的那个小二，把他带上来。

小二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口，垂着手，很恭敬地问她，“小姐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