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给狐妖

每年的七月半鬼节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最悲痛的日子。

因为，那也是阿爹阿娘和两位兄长的祭日。

打小便寄人篱下的我，为了不被舅母赶走，尽量少吃多干活，长大后努力地采卖草药，侍奉着舅舅一家。

然而妨六亲的命理，致使我到了二十来岁也没人敢娶。

直到村里来了只吃人心的狐妖，我成了最适合嫁给狐妖做新娘的人选。

秋神婆说是有人得罪了狐大仙，这才引来村灾，唯有盖仙家楼，再给他娶个貌美的媳妇，方能平息狐仙的怒气。

于是，他们秘密选出了一位狐仙的新娘。

当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吹吹打打的送亲唢呐声时，发现有人抓着我和一块牌位拜堂。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一双大红色绣花鞋，当即心里就明白，即便我明确地拒绝了舅妈的劝说，她还是答应了族老们的提亲。

三百两银子的聘金是全村村民凑的，可以给两个表兄找好几个媳妇了，舅妈一定乐坏了。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

药力已散的我坐在喜床上，惶恐不安之极，连起身点灯的勇气都没有，手不停地发着抖，一股血的直往头上冲，满脑子都是那几个被挖心姑娘的死状。

父母兄长葬身崖底那年，只有我一人独活，是一只白狐用兽血养了我月余，舅父舅母找到我时，我像一只小野兽一样匍匐在路边。

我对狐狸有特殊的感情，但仅限于普通狐狸，吃人心的狐妖，实在叫人恐惧。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一直等到子时，我终于撑不住，开始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大风将我吹醒。

我按住红盖头，从下面偷看，门已大开，窗在颤动，一股大风持续地刮着。

不多时，风停了，屋内忽然亮了起来。

我隐约看到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飘了过来，双脚全程不碰地。

忽然的惊吓，我紧张到大气不喘一口，两腿像弹棉花似地不住打颤。

直到那双黑色深统靴走到我跟前时，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躲了躲。

他直接揭下我的盖头，幽深的眸子渡着冰霜，声音像来自虚空的神衹：“你怕我？”

我小时候因一场伤寒伤了听力，需要看唇语、打手势和他人交流，不过并不是完全听不见，像打响雷那种声音，还是能听得见的。

听他这样问我，摇头吧，那是撒谎，点头吧，岂不是要吃罪他？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这狐妖长得极好看，着一身白袍，仿若从画中走出，他看似冷若冰霜，然举止优雅岑贵，比较违和的是，他怀抱着一只大公鸡，很是奇怪。

本以为狐妖大抵与壁画上那些青面狼牙宠然怪物相似，见他长得这般俊俏，我松了口气。

男子冷冽的目光对上我时，似乎柔软了一些，他低头敛了敛凤目，瞧一眼怀里的大公鸡，说：“我带了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狐狸喜欢吃鸡，送鸡作礼物，很合理！

看狐妖一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气质，却怀抱只满是鸡屎味的大公鸡，反差之大。

很难想像，这样看似气质脱俗的人，竟是杀人吃心肝的大魔头。

难怪人们总说狐狸精的长相最会魅惑人心，他们还会媚术，蛊惑人心甘情愿地献出心肝。

我岂能因他送我一只大公鸡，就被蛊惑，还须多加观察才是。

“夜深了，我们喝完交杯酒，快些歇息吧？”狐妖面无表情地举了举大公鸡，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当着我的面，割破大公鸡的喉管，满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鸡血。

我一头雾水，这要喝交杯血吗？

我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满毕，大公鸡被丢在地上，扑棱棱扇着翅膀，垂死挣扎。

狐妖拿一杯血递给我，另一杯自己留着，催了几次：“喝呀！”

见我不动，他以身示范。

“我喝给你看。”狐妖抬杯一饮而尽，喝完咧嘴笑，满嘴红血，嘴角还淌下一行，阴森森地说，“该你了。”

不、不、不用这么客气吧？

看着那血，感觉比烧酒还要上头。

“夫、夫君，新婚夜要喝交杯酒，不能喝血，否则不吉利的，咱们还是喝交杯酒吧？”我比划了一下手语，颤抖地拿起酒壶，再摆两个酒杯，满上。

狐妖低敛眉目，又抬起：“不吉利会怎样？”

“会、会生病会倒霉！”我比划着，胡乱塞了个理由。

狐妖一顿沉默，我心拔凉，以为他不相信，谁知他竟一口答应：“那必须得喝。”

本以为喝了交杯酒就完事了，没想到他又拿起了鸡血，森寒的目光，泛着可怕的沥青色：“现在该喝交杯血了。”

一整杯的生鸡血，这喝下去，不得当场呕吐，他不会一生气，就挖了我的心肝吃吧？

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打也打不过他，得跟他斗智斗勇，方能有一线希望。

我拿起鸡血，穿过他的手臂，一鼓作气灌了进去。

一股浓浓的腥气充斥着口腔，刺激着味蕾，继而上头，再贯穿整个食道和胃，最后滚滚翻涌。

“不准吐！”他冷眉蹙紧，脸色变得生硬肃冷。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忍住。

不知是不是对鸡血的敏感所致，忽然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分明是暗夜，他却似自身带着妖异的白色光环，那般耀目。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两片温热的薄唇覆来，它撬开我的唇齿，一股冰凉的血腥之气灌入口。

不是说只喝一杯吗？怎还要喝？

血，再一次慢慢地滑过我的喉咙，滑过声带，喉间似是有一股厚重被冲开，冰凉清爽。

莫不是狐妖在吸我的阳气？吸光阳气后再挖心？

五内翻涌，恶心连连，这一次我真忍不住了。

我奋力推开他，开始作呕，眼泪止不住地落滑。

他伸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兽瓜，在桌面上抓出深深的痕迹，猩红的双目满是寒光：“你敢吐出来试试？”

死狐妖，明明就是妖，还要装大仙，逼人家喝生血，分明就是欺负人。

不让吐，那喝酒压一压，我直接捧起酒壶，咕咚咕咚地灌酒，酒能解腥，效果还真是不错，总算得救了。

看我没吐出来，他优雅地坐下，又倒了一杯生血，吓得我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