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胆大包天的岳昭

暖阳初升，驱散着黎明前的阴寒。

通往黄安县，离黄安县县城差不多只有十里远的一条官道上，正有一支由六辆马车，二十来名大汉组成的车队，缓缓向着黄安县县城行驶去。

最前方的那辆马车内，一名身穿锦衣尽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有些坐立不安，看着轻松的斜躺在自己对面，穿着有些破烂，看上去像是奴仆长随，但眼神却非常清明的少年，拱手苦笑道：“这位爷，小的只是小本买卖，三辆马车连上驮马与车厢内的货物，都还没有二百两银子值钱......”

“您大人有大量，劫了小人这些货物走便是，何必还要伤小人性命。”

少年闻言，笑了笑，端正了坐姿道：“高掌柜，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的命小爷我没兴趣取，只要你跟我们走一遭就行，事后连货物一起，都会返还给你的。”

我信你个鬼！

好死不死的你非要让我带着商队跑到被贼寇占据的黄安县去，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就算没死在你的手里，怕是也要死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子手中。

一想到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将是人财两失，高掌柜就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才好，好端端平和生意不做，非要铤而走险的想要发“战争财”，将自家商铺卖不出去的低价布匹，准备高价去卖给正在攻打武昌城张献忠的大西军将卒。

可谁知道半路遇见了这货二十来人的“土匪”，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自己商队随行的长随护卫打死打残捆绑了不说，还将自己这个商队主人也给抓住了。

对方若是图财，他忍痛割爱，用金银来换取自己的性命也无不可，毕竟整个大明朝的商贾地位都十分低下，他已经习惯了被各路神仙敲诈勒索的日子。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花钱消灾保住身家性命的重要性了。

只是高掌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会碰见一伙不要他的钱财，还说不会伤害他性命，只要他陪着对方走上那么一遭黄安县的“土匪”。

按理说黄安县内的反贼也隶属于张献忠张贼的麾下，他高掌柜去哪做生意不是做？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他自己主动上门做生意，和被别人胁迫上门做生意，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旁的不说，从小摸爬滚打近乎白手起家到上万两身价的高掌柜，有着他独特的生存之道。

这群“土匪”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投奔黄安县贼子的样子，更像是.......去找对方麻烦的模样。

二十来人去找上千名贼子的麻烦，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这又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高掌柜哭丧个脸，再次向眼前的少年求饶道：“这位小爷，小的上有老下有笑，您若是想要去投奔大西王他老人家，何必来这小小的黄安县呢？以您的本事，去武昌那边，怕是会直接得到他老人家的重用。”

“咱们不妨现在调头，去武.......”

“你很聪明。”

忽然，少年打断了高掌柜的话，对其轻轻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试探着小爷我，可惜你在本朝沦为了商贾之流，若是选择科举一道，内阁辅臣、六部九卿那样的高官天官虽然当不了，但一个判官、县令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高掌柜闻言一怔，脸上担惊受怕的表情稍微一敛，神情不定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叹了口气道：“小爷谬赞了，小的只是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久了而已，怎敢和那些文曲星相提并论。”

“别的不说，小的怕是连小爷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毕竟不是人人都敢带着二十来人就敢朝黄安县赶的。

高掌柜现在算是意识到了，对方如此年轻，行事说话却如此稳重，怕是来头不小，再加上那随行的二十余大汉护卫，身姿作风非常像是军伍之人，由此可见，对方怕是某个卫所指挥使的侄子辈，又或者萌荫下的千户、百户之流。

不得不说，高掌柜看人的眼光非常毒辣。

面对高掌柜的吹捧，少年无声的笑了笑，对其摆了摆手之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他身前的少年不识别人，正是带着崔参将一行人，从汉阳山林间躲过了成千上万贼兵的追捕，来到这黄安县的岳昭等人。

而原先一百八十多将士，之所以只剩下了二十来人，是因为这一次，岳昭准备铤而走险，混进黄安县，达到他地目的。

一开始崔参将自然是不允的，黄安县虽然是一座小城，但却有足足一千五百余张贼将卒驻守，一百多人进去都很难掀起水花来，二十人过去还不被吞的连渣滓都剩？

可岳昭的坚持，以及他的几句话，瞬间让崔参将动摇了：“为今之计，想要解武昌城之围，只能如此铤而走险！”

“唐朝王玄策都能一人灭国之，参将大人焉知我们不能破这黄安县！”

当时的崔参将深深的看了岳昭一眼，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靠你了，岳百户，不管事成与否，崔某都将与剩下的弟兄摸近黄安县附近，与你里外接应的。”

“无论如何，你都将为首功。”

岳昭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尽管大明朝的这身虎皮很快就要被闯王李自成的大顺朝打趴在地，崇祯那位志大才疏的末代皇帝，将会在老歪脖子树上上吊自尽，大明朝俨然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可在南方仍有那半壁江山以明为尊，若是有了崔参将的背书，日后就算用尽全力都救不回武昌城，跑到南方去继续积蓄实力，似乎也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当然，在岳昭的心中，能够救回武昌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其中的难度之大，亦不弱于当初闯王李自成落魄到十八骑逃往陕西的局面。

武昌城守不住，并不是官兵打不赢张献忠这样的农民军，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贪生怕死，胆小惜财的楚王不愿意拿钱出来买粮，以及那些东林党的文官，喝兵血的武将仍在不停的剥削底层将卒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