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死魂归天

另一边的李府，李千云走向那处院落。越走近，越是触目惊心。

堂堂李府，竟也有这么破败的地方：灰暗无光的院落，杂草丛生，太阳似乎都不想把光辉洒落在这里，灰尘四起，甚至还有老鼠、蟑螂因为李千云的走动，而出来看了看动静，似乎在这个院子里，它们才是主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肉气味。

刚走进入房间，就看到有一个人趴在那里。

过去一看，不用探鼻息，便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全身长满了尸斑，背部腿部有大片腐烂的痕迹。

李千云心中冒出来了一个不安的想法：这个人，不会是…

李千云把尸体翻了个面，眼前所见，立刻震撼到了她。

惨不忍睹！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翻过来的时候，一股腐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扑了过来，直冲鼻子。尸体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已经有很多虫子开始嗫食这具尸体。随着尸体的翻动，大大小小的虫子涌了出来，还有数不清蛆在往外钻。

纵使李千云是内科医生，也大吃一惊，内心抑制不住地震颤。

“娘！”

原本的李千云似乎还留了一部分魂魄在李千云的身体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苦楚与恨意，占据了李千云的心，哭着叫着吼了出来。

随即，李千云晕倒在地。

昏迷中，一幕幕“李千云”与亲生母亲的回忆像放电影一样展现在李千云眼前：

出生时一声啼哭，抱着自己的女人笑了，闪闪耀眼；

幼时经常吃不饱的母亲，带着自己在院子里挖野菜、炸虫子吃；大概是娘亲性格软弱，又不得父亲宠爱的原因，生病吃饭从来都自给自足，自生自灭。记得一次高烧，自己已经迷迷糊糊，意识不清了，母亲抱着自己生怕我就这样死掉，可是她只能把我紧紧抱入怀中，流着泪说：

“孩儿呀，娘也不奢望你能有什么出息，娘只是希望咱俩好好的，你健健康康的，什么都可以。”

依稀记得自己勉强抬起了手，摸着娘亲的脸，想叫一声“娘”都没有力气，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后来听人说，我晕过去之后，我娘亲疯了一样跑去求我父亲，结果却被王氏的仆从拦住打了一顿。最后还是老太太得知消息后，请来了大夫，还教训了一顿王氏和父亲。

再大些，母亲教自己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是软弱的母亲从来都做不到教给自己的不卑不亢，宁静致远；而我也渐渐学会了看人眼色，在这个家里，只有母亲和奶奶疼我爱我…

渐渐长大了，明白母亲的苦楚了，发现我每次受到欺负去反抗都会引来更多毒打，不光是打自己，更多是落在母亲身上。为了母亲，我一直忍受着嫡母和嫡母女儿李妤欺负我，到最后在府里，连嬷嬷丫鬟侍卫们都开始仗势欺人，欺负我，欺负我娘亲。

其实我和娘亲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好好活着，可是就连这个最基本的幻想都破灭了。

我和娘亲被嫡母王氏陷害利用了，我母亲不仅被冤枉偷人，清白不保，还丧命于此。他们答应我留我母亲活命的！他们…答应我的…

“李千云”再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肩膀抖动得厉害，像是承担不了、要卸下这一切。

更何况死者为大，他们竟然就这样对待我故去的母亲！连一场殡葬都没有，连这个破院子都出不去！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人都没有伤害过，凭什么我们要一直被人害？原主的恨意和母亲故去的悲伤交织在胸腔，持续发出了“嗡嗡嗡”悲鸣的声音。

复仇！

这个念头久久萦绕着，

请你帮我，帮我复仇，我死也无憾。求求你。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我娘雪冤厚葬，要王氏和李妤付出惨痛代价！”

“好，我答应你。”

李千云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感觉身体一轻，“李千云”的那一缕残魂慢慢消失了，应该是踏上了追逐她娘亲的道路。

李千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入目一片惨白，没有事物原本颜色。耳朵“嗡嗡嗡”地轰鸣，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禀报老夫人！快去！”

待李千云稍微回过神来，窗外阳光盛好，可是对于刚苏醒的李千云来说太刺眼。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床是梨木的，凳子与桌子是红木的，房间里还供奉了一座菩萨，隐隐能闻到檀香味。简约却处处尽显大气。刚刚又隐约听见有人说，要通知老夫人，这个“老夫人”应该就是原主记忆中的“老太太”了，那我现在应该就是在老太太房间里。

老太太信佛心善，但是却不想管这些劳什子家务事，所以很多事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不怪老太太，正房育有一双儿女，嚣张跋扈；妾房又是个性情软弱的主，连带女儿一起整天浑浑噩噩、孤苦伶仃。这些破事归到自己头上，自己也懒得管，烦心得很，不如吃斋念佛，躲得远远的。

外加这些年，王氏在枕边天天给李侍郎吹枕边风，老太太的权力在这个家里逐渐被掏空了。

所以，复仇这件事还必须得自己来，老太太愿意收留自己、加上过去她也一直在帮扶原主娘俩，否则她们不会到现在才出事枉死，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自己复仇才更有报复的快意！

老太太在侍女的扶持下走到屋里：“千云呐，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李千云忙坐了起来：

“奶奶，千云已经好多了，多谢奶奶关心。奶奶，我娘亲…”

老太太喝止住想要行礼的李千云，两眼汪汪，像是要老泪纵横，嘴里念叨了一声罪过：

“千云呐，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才刚醒，赶紧躺下。现下你才醒，身子骨单薄还需要再调养，你娘亲那件事…你回去住也不太方便，你先住在奶奶这里。你娘亲…奶奶也有错啊。奶奶知道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迟了，你娘她已经没了。按道理说，你娘毕竟跟别的男人有染不光彩，遗体应该悄悄下葬才是，李府里不缺懂礼法的奴才。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奶奶没再插手，此事就全权交给王氏了。哪知道，她就这样把你娘丢弃在院子里，不管不顾！实乃罪过罪过啊…”

说到最后，老太太盘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

李千云下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奶奶，我懂，您的无奈千云都懂。眼下奶奶肯做收留，已经是千云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