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间心事（二）

“有间心事，好有趣的名字。你知道名字的缘由么？”詹斐君拿起菜单，笑着问她。

“他们家有一项业务，叫写给未来。你可以写信给未来的自己，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按你的地址寄给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信留在店里。”年夏回道。

“我懂了。就好像吴哥窟的树洞一样。把不能说出的心事写在纸上。未来某一天再回来看看。”

“叔叔也看过花样年华么。你上次说你不看电影的。”

“花样年华还是看过的。很多年了。应该还在大学。”

“你喜欢么？我自己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年夏盯着他看。他的眉眼离近了看，更加动人。

詹斐君没有回答她。他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电影的情节和结局。便问她：“你饿了吧，我们先点东西吃，然后你再喝咖啡，好不好？”

店里有简餐供应，他们点了两份意面和一个沙拉。年夏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詹斐君就皱眉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挑食。怪不得太瘦了。”

她其实是因为多日失眠折腾出来的胃病。但她不敢说。怕他以为自己深陷。

“我中午吃太多了。不太饿的。”年夏道。

“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哎。”他叹气道。

年夏笑着问他：“詹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不喜欢那电影的？”她偏执地要去寻个答案。

“其实，你的眉眼有一点像张曼玉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提及过。”他抬头看她。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她害羞地低着头。

“你要不要喝茶，这个季节应该有明前的雨花茶的。我想着你应该喜欢。”她点了一个雨花茶和一个拿铁。

詹斐君尝了一口，就夸赞道：“年夏推荐的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有口福了。我确实喜欢这种味道。”

“我说过我很懂你的。你还不信。”

“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一眼就被你看透。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惭愧呢。年夏，你这看人的功夫不浅。”

“才不是呢。我也就能看懂你了。旁的人，我是瞎的。”

“那我太荣幸了。”他开心了笑起来，又说，“反正在我眼里啊，你就是一个机灵鬼。像一只小兔子。”

“我怎么听着都不想夸我啊。我说不过你了，詹叔叔。”

“那我错了。我不说了。我不想赢了你。”

“你等下有没有事，没有的话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天暖了。”

“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笑话我。我晚上其实要跟董事长他们一起吃饭的，我骗他们说有同学聚会。”詹斐君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董事长也来了啊。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啊，工作重要的。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说的。”年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不想耽误他的正常生活。

“不要紧的。年夏。叔叔不是小孩子，我都知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詹斐君在骗她。他工作繁重，星期六多半是要上班，甚或周日也时常需要来公司。下班之后如果没有应酬，也肯定是要陪女儿们的。多年以来，他早已没有个人的空间这种概念。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妥。

他不敢跟她说实话，怕她心里负担着。

他来见她，哪怕只一小会儿，也是身不由己的。像是从谁那里借来的时间，用完了之后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你在这里写过心事么？年夏。”走出咖啡馆，詹斐君装作不经意地问她。

“没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典型的白羊座，热情似火，但不长情。心里也不会留什么事。你别误会啊，我来这里，单纯是觉得有意思。我来看每天都有什么人来这里写信。”年夏直言道。

“嗯。我明白。”詹斐君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年夏，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我要把你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把你拐卖了。你怕不怕？”年夏狡黠地说。

“我不怕。你要把我卖了的话，我就帮你数钱。你说好不好？”

“那你想被卖到什么地方？我考虑一下。”

“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

“那你跟我走吧。”

“那你要好好地带我走。”

春天的晚上，南京随处都是花开的。他们走到上海路的尽头，年夏叫了出租车，拉他进来，他坐进来之后说：“看样子，你要把我卖的很远。我连行李也没有带呢。”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这是去拐卖，又不是旅游。你想真多啊，詹叔叔。”

鸡鸣寺路两旁长着繁密的樱花树，在南京很是有名。詹斐君从前在南京读书时，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你认得不？你不认得才好，怕你自己跑回去。”下了车，年夏打趣他。

“那怎么才好，我确实是认得的。可我不要自己跑回去。”詹斐君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

年夏的心突突地，就不再胡乱说话。

春风怡荡的晚上，因为有彼此作伴。他们的心是喜悦的。

年夏跑到一棵樱花树下，笑着喊他：“詹叔叔，你来给我拍照好不好。”

“光线不太好吧，我来试一试。”詹斐君跟过来。

昏黄的路灯下，年夏的脸朦胧却生动。一瞬间，詹斐君以为他们是在大学里。

“有一点暗，但是你很好看。年夏，你来看看。我等下转给你。”

“我看看。我要看看，在詹叔叔眼里，我是怎样的模样。”她跑过来，一不小心撞到他身上。詹斐君就把她揽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的胸膛微温清香，年夏便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他们就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还卖不卖我？你这个小鬼。我都说不过你。”詹斐君轻声道。

“不卖了，不卖向别处，卖在我心里了。”

“我真说不过你，我只会说，我真想你。今天下午在会上，因为总想着你在等我，我一直在分神。你笑话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