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息殿

看到紫独脸色局促，一时语塞，众妖以为他便灰溜溜的走了，苟老没发话，他们也不敢太为难紫独。谁知紫独思索一番，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突然想明白了。今日我到此，是老狗差人来叫的，这碗酒不偏不倚，偏偏在我脚下，我说诸位，这碗酒会不会就是老狗给我准备的？”

众妖想把口水吐到紫独的脸上，真的不要脸，不是你自己走来和这碗酒的？这酒碗还能自己动了？但苟老没发话，心也没底，不好发作，只是看着苟老有何反应。

苟老看着紫独在局促中还强行乖张的样子，眼睛眯起来，似有笑意，终于开口道：“紫独，我且问你，今天我欲收你为徒，亲传你修炼功法，你可愿意？”

紫独只是不想在言语上落下风，被穿堂豹等唬住，没想到苟老这样问自己，心中咯噔一下，然后狂喜：这等好事，真的要落到我头上？

“你可愿意？”苟老见紫独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当然愿意，老狗在上···额，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像是怕苟老反悔似得，紫独连忙磕头。

“苟老！”穿堂豹见状，心里生出无穷的失落，随之又有愤怒，连忙出言道：“苟老，以紫独的修为和威望，当你传人恐有人不服，苟老你三思啊！”

苟老微微皱眉，点点头，看着穿堂豹认真的回答到：“有我教导，他的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修为好了，自然就有威望。还有，你说说看，不服谁？谁，不服？”

穿堂豹听了，猛然想起面前这个苟老，可不是慈眉善目的邻家老者，而是杀伐果断的离荒大妖。连忙改口道：“在下不敢，唯听苟老安排。”但心里却早已把紫独千刀万剐，若有机会，绝对要让这厮身死魂飞。

苟老冷哼一声，又转头对紫独说：“喝了这碗酒，你我师徒名分已定，但一些礼数不可缺少。你去百里外的林中，猎些野猪山羊，给老头我打打牙祭，就算拜师礼了。”

离荒山虽然大，但物产稀缺，想吃点肉食，要到百里之外的林中猎取。紫独不会飞天遁地，驾雾腾云，一来一回也要四五日。再磕一头，紫独二话没说，转身便出发了。

“你们七个，在紫独回来之前就留在寨子里，也不能差人出寨。若紫独半路有恙，你们陪葬。”苟老似乎看出了一些心思，一句话解除了紫独的隐患。然后挥手示意，让众妖离开了。

寒风从门口吹来，吹灭了炉中的明火，只有些火星还在闪耀，透过忽明忽暗的火星，看着紫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苟老有些出神。青花上前点燃一盏油灯，又站到苟老身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也想问为什么选他？”苟老回过头，和蔼的问到。

“嗯，穿堂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紫独天赋太差，修行太慢，就算有您指导，也难有大的作为。”青花回答到，但是更重要的一点青花没有说，她觉得紫独太目中无人。苟老在离荒山一直备受尊敬，就只有紫独对着苟老“老狗老狗”的叫，她和苟老情同父女，对紫独的这种自大十分恼火。偏偏苟老却不以为意，让青花有情绪也找不到地方发泄。

“紫独天赋确实很差，若是在外界，早就被那些和尚道人抓去泡酒了。他知道自己差，所以总想去抓住点什么，总想变得好一点。可能你看不出来，若论修为，紫独并不比穿堂豹低多少，为什么？”苟老看了看青花，又自己说道：“因为他比这离荒山上所有妖都更想变强，比所有妖都更勤奋。这种扎扎实实的修为不见得比天赋好的修为更厉害，但是这一分分自己打磨出来的，看着总是让人心安一些。”

“但是他太自大，目中无人，对您没有敬意，他这种不成熟的性格会不会为离荒招来灾难？”青花终于忍不住问。

这次苟老没有急着回答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我年少一些的时候，曾经生活在一座富饶的大山里，山中成片的桃树，春夏之交的时候，满山的桃子熟了，我和兄弟们就能大饱口福。"说着看了青花一眼，说：“抱歉，人老了就总是喜欢回想过去，招人嫌但又忍不住念叨，反反复复的，结果更招人嫌。”

苟老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了离荒山大王的影子，感觉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自怨自艾。青花没有接话，只顺手帮苟老顺了顺背。

“那些桃子，有的会先熟。那些先熟的桃儿，我不爱吃。看着红彤彤的，但是一口下去，不香不甜，满嘴酸涩。”苟老撇撇嘴，仿佛现在还在嫌弃那些酸桃子。“而晚熟的桃子，慢慢吸收的土地里的养分，被太阳反复洗礼，才是最可口的果子。相信我青花，以后你出了离荒山，一定要去尝一尝。”

青花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想一个听爷爷讲故事的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这桃子和收徒有什么关系，但眼中还是慢慢有了期待。

苟老又说：“紫独看着是顽劣了些，惹人厌，但这种妖怪呀，也不更容易屈服。也许豹子是比蝎子强一些，但是这种差距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紫独弱，所以想变强，当然，以后他还会有更多的理由，到时你帮我多看着几年。”

一句嘱托，把青花从思考里拉了出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没想过为什么离荒山大王会嘱托自己帮忙看着徒弟。

炉中的火星也灭了，大殿上只剩一盏油灯在夜风里摇曳。青花想苟老告退：“苟老，您去休息了吧，离荒又开始吹风了，我去把门带上，别让这风扰了您睡觉。”

苟老点点头：“去吧，早些歇息。”说罢，独自拿起油灯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语道：“不是又起风了，而是这风啊，从来就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