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姚广孝，认识不？

开门亮闪闪一瞬，在屋内关久了，霎时有点刺眼睛。

环顾四周，尽是白雪皑皑。皑皑之中，是茅草房屋和黑色栗子树点缀。

传说这年代是有史以来栗子树种植最高峰的时候，因为元自中期起连续不断地经历水旱、地震等灾害，就使得农业处于停滞、衰弊的局面。经过二十余年都民力犹未甦，百姓就满山别野地种植栗子树。毕竟栗子和粮食一样，可以充饥。此刻看到，还真是如此。

雪花还在纷扬，田地里干活的农民不多，极目眺望这浩渺山中，都是一派祥和安宁、静悄悄的景象。

“嘶……”一袭风来，施寻缩了缩肩，当真是冷，赶紧去屋内想寻得一件厚衣裳。

来时她穿的是浅粉色系汉服，蒙元没有要求换发和换裳，民间各穿各的，蒙汉化、汉化蒙。又考虑到时间差，万一来时已是明朝了呢，所以还是穿汉服更保险。

除了手链更没带其他行李，身上更无穿厚重铠甲保护器。本有考虑穿的，又实在不确定会降落在哪个地方，万一是大海，穿厚重的东西岂不是死得更快？

在屋内寻半圈无果，只得两手环住，架不住这咧咧寒冬。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响，独闇手抱一套厚裳过来：“想起你好像没衣裳，便去家里拿了姐姐的来。”

他还没走？及时雨啊！施寻赶紧接过，是好厚重的一件。打开，是一件黑色系的汉式长袍。披上，长袍刚好在她脚后跟。

“你姐姐，跟我同龄吧？”

“姐姐十六。”

“……”

难怪这小独闇个子长得高，原来是家族基因强大啊！

施寻抬眼，不由观察起独闇的样子来。

昨日从天而降，老高老高就见庵门口坐着一小和尚，当时心惊，根本无情观察，只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摔死。

好在是虫洞有重力吸引，降度没那么快，但也摔得不轻。

而此时一细看才发现，这独闇虽穿着简陋，却无穷人的粗糙。虽是年少，却是一身的儒雅从容。

“你出家多久了？”

“今年。”

“十四岁出家，独闇？”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施寻脑子又转，元末出家人颇多，朱元璋、席应真、袁珙……这些都是有名的人物，可独闇是谁？

“姚广孝，认识不？” 

“姚广孝，是何人？”

“没事，随便问问。”既然不认识，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施寻低头打量刚着脚后跟的衣袍，独闇问：“那你还冷不？”

她抬头：“噢，不冷了，谢谢。你那个，快去学习吧，不然主持要打手心了。”

独闇竟笑，带有点轻看之意：“你多大了，怎么还玩打手心？”

“啊？”对一个十四岁的娃娃，说打手心很幼稚吗？

“早年我父母行医，所以我也略懂，你昨日摔得不轻，需先食疗，待几日后身子逐渐恢复，再采用运动疗法。”

不会吧，这小和尚还懂医？难道方才喝的那碗汤，就是他所谓的食疗法？难怪此刻，感觉元气恢复了好多呢！

施寻不可思议道：“你这么厉害！”

独闇抿笑，有点小成就。将她上下看一眼，一泓清泉晶亮明澈：“是挺合适的，那我先去妙智庵学习了，明日再给你拿药来。”

一溜烟，门关了。

“喂……”小子还跑挺快，施寻摇头笑笑。

那就先养身体吧，来时老师打过招呼的，要她到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休息。现在脑子还是嗡嗡一团麻，浑身酸痛。

就这样在王宾家养着，前三天独闇每天都来，都是早上抓药来，然后又回妙智庵。

一来二熟，施寻也了解到独闇本姓姚，家中世代行医，有一大两岁姐姐年初出嫁，父母在今年意外离世，料理好父母的后事后他就出家了。

还说她摔下来那天，他是把她背回来的。摔得那么大动静，不确定她身上哪根骨头有没有受损，背着走的时候都不敢使大力。

三天过后独闇便没来了，生活日常便是由王宾母子照顾。王姚两家关系是真好，就凭独闇几句话，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不知是来自哪里的陌生人。

王宾也十四岁，父亲早年死于朝廷劳役，他和母亲相依。母子二人成天都穿着多民族融合黑色衣服，到处都是补丁。

王母三十多岁，头发随便一盘，为了保暖戴着块暗色布头巾，看起来像四五十了。王宾不喜欢头巾，头部两侧偏低簪着两个小啾啾，人瘦肤黄，手上这几天生了些小冻疮。

一日两人围在房门口的火堆前取暖，施寻剥着烤熟的栗子，问：“王斌，你将来想做什么？”

这些日只见他每天都跟母亲上山干活，到家后也帮母亲持家务，虽说孝可敬，但小小年纪不读书，总归可惜了。

“我陪母亲到老，就可以了。”王宾正用一小木棍搅火堆，开心地给栗子翻面。

“那你没有梦想吗？”

“梦想会让我和母亲活不下去的。”

“怎么会呢，你才十四岁，正是做梦的年纪。”

戳中心房，王宾怔住，看她，有点难以启齿：“我的梦想，是当个画家。”

“挺好的呀，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力，哪怕最后不能实现，不能靠梦想生存，但每个人都该有为了梦想追逐和奋斗的过程！”

施寻说得激昂，封建时代穷人家的孩子就是可怜，书读不成，梦都不能做！

不过等等：“你叫王宾？”

王宾鼓着茫然的大眼睛：“对啊！”

施寻夺过他手中的小木棍，在地上写下“宾”字：“这个‘宾’？”

“对啊！”

“你还有什么名字？比如字什么的？”

“我才十四岁，哪有字号呀？”

施寻语塞，可正是因为他才十四岁她才激动的，因为这个时间，跟某个画家很对得上。

还想再问什么，王宾又含羞笑道：“不过我是有想法的，等我成年后就取一个。施寻，你觉得‘仲光’、‘广庵’这两个哪个好？”

施寻愣住。慢慢地脸上就开始发麻发烫，不会吧，眼前这个十四岁娃娃，不会真的就是那个画家王宾吧？

“我想画的主要还是山水，施寻，你看咱们这山间，多漂亮。”

施寻没吭声，她还在发愣：王宾，1335年生，苏州常州人，字仲光，号光庵，明代画家，隐居不仕，善画山水，主要作品《龙门春晓图》……

想着想着，她撇嘴要哭了。天啦天啦，这个娃娃真的是明代那个有名的画家！还以为他名字叫“王斌”呢，混淆混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