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乞丐李秭归

    我叫李秭归，这是我恢复记忆后想起来的名字，一起想起来的还有我的养父母的名字，我们当时居住的渔村，以及渔村百十余口人横尸家门，还有当天大雨冲刷着焦黑的地面，伴随着一条条血水蜿蜒到河水里的场景。我记得，从那以后，我就变成没有父母和朋友的孤儿，变成了一个乞丐。

    我是一个孤儿，养父母和渔村的百姓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我变成了孤儿，然后，我随着流民一路乞讨到大邺朝的京都，最终在南城一处破旧的院子里安了家。说是安家，其实就是终于有了落脚点。和我一起的，是几十个脏兮兮的乞丐，男男女女，虽然日子过的艰辛，好在我又有了新的朋友。平日里，倒也是乐陶陶的，毕竟人生短短几十载，意外和明天那个先到来，谁都不知道，索性就活在当下，躺平也不错。

我是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是个流浪到京都的乞丐。每日里大街小巷，讨饭打食儿，招猫逗狗，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尤其是每个到大小节日，大伙儿还能抱团，打牙祭，比起记忆力洪七公的乞丐帮，当真是个不错的生活。每到此时，我都会和新结交的乞丐姐弟俩，欢儿和乐儿，抱着哭唧唧，回忆之前各自美好的生活，幻想着今后可能实现的美丽的未来，然后呼呼入睡。那个时候，我很想念我曾经的生活过的现代社会的老娘，哎，悔不当初啊，为啥我的穿越来，又赶上大杀戮，好不容易重生了，又整成个乞丐呢。我咋就那么的惨兮兮呢，看来真不能相信那些个网文小说啊，好心疼，来这之前，下载的包月APP啊，浪费了。

    我是个悲催的穿越加重学生的现代社畜，莫名来到了大邺王朝，现在的我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原以为，就这样混完这辈子，早早投胎回现代社会的了。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我竟然有着有京城贵女们没有的好运气。真的，我都没想到：我，李秭归，一个长相平平，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大邺朝的小乞丐，竟然在某一天，真的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绫罗绸缎加满身，珍宝玉器随便玩的好日子。原因无它，某天乞讨时，本乞丐当街与世子的马车偶遇，混乱之中用半条命护住了世子，然后，一步登天，我从一名小乞丐，被当今圣上钦点赐县主封号，随后入了世子府，入了世子眼，竟然做了储备世子妃。

    为什么是储备世子妃，因为，我还有一年才及笄。福气加身的美好日子里，世子疼惜我年纪小，未来婆婆可怜我身体不好，每日山珍海味，各种补药将养。我的未来婆婆，慈眉善目的老王妃又怜惜我出身不好，又是个没父母的，还是个半道荣升的县主，担心我被各贵女扔白眼儿。于是，各式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不要钱一样，往我院子送着，说是开阔眼界，提升气质。看着这些，我每日夜里乐的睡不着。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每日吃太好了，撑的，睡不着啊。

    平日里，府中上下都对我毕恭毕敬。其实知道，府里的人都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是，那又如何？我是钦封的县主。我有世子的呵护，婆婆的疼爱，所以啊，我秉承“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的原则，乐呵呵过好每一天。

温柔的世子，虽然没有网文里描述的玉树临风、妖艳动人，却也是为谦谦君子。他只要无事，不上朝，得空之日，就会来我的院子，陪我弹琴，下棋，读书，写字作画。不过，我是个乞丐出身，当然不会。于是，我就穿着美美的衣裙，散着头发，听着世子或弹琴，看着世子左手和右手下棋，打瞌睡陪着世子读书，靠着世子怀里，感受他的细腻修长的手指带着我写字画画。丫鬟们一直笑话我披头散发，不像大家闺秀，我也不甚在意，婆婆、世子都说了，我随意就好，珠宝再好看，也是死物，不能吃喝，又是累赘，还妨碍我和世子的亲密接触。底层生活过的我，知道饥饿的痛苦，体验过寒冷的困苦，感受过人世间的冷暖，所以啊，除了美食，我最在意的就是世子那温柔的眸光，浅浅的笑容，文雅修长的身形和拥我入怀的温暖。这些，会经常在我梦里的，与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族人一起出现，每当我发呆晕倒，或噩梦中惊醒时，我都会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淡淡的慕青花的香味，那是我的兄长的味道，那是我母亲给兄长和我做的香囊的味道，是我曾经的家的味道，我真的很想念他们。

    世子最爱抚摸我的眼睛，他说，我的眼睛里没有世俗的烟火气，是夏天夜晚的浩瀚星空里，那最亮的星子。也因为这双眼睛，我入世子府第一天，世子给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赵玉璇，小名窈娘。每当他深情地看着我，唤我窈娘时，我都会沉溺于其中。我爱世子看我眼睛时候的温柔，曾经，我以为那温柔是我的，只属于我的，于是，我的心底，就会一阵阵地悸动，婆婆说，那就是情愫，是心动。我相信了，我的世子是爱我的。直到十五岁及笄那一日，我都相信，婆婆是疼我的，世子是爱我的，在这世界上，我又有了亲人。我的心，渐渐地不再冰凉，不再平静无波，开始经常的泛起涟漪。

    十五岁，及笄日。当天，早早地我就起来，梳洗，我知道，过了今天，我就长大了，然后就可以嫁给世子，唤他夫君了。当然，人前这是不合规矩的。世子说，这是闺房之乐，包括他唤我“窈娘”，也是夫妻间才有的乐趣，不可让外人得知，尽管那种情况时，下人们都在，婆婆也在，大家都对“窈娘”另眼相看。我以为，那是不好意思，毕竟这样亲热的叫法，是私密的是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啊，那样另眼相看，那样的眼神是怜悯，是厌恶，是不屑，是密密麻麻的冷箭，唯独没有喜爱和爱。因为，那些是属于真正的窈娘的。

“窈娘”是他给我起的小名，我不甚喜欢，感觉像是茜锦楼里花魁娘子的称号。不过，世子喜欢就好，我喜欢他喜欢的所有事物，除了她，那个人

    书里说，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我十五岁岁及笄当日，吉时，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真正的“窈娘”，世子的真爱，世子的白月光，从茜锦楼被赎回来了。于是，在我的及笄之日，我从天上重新堕入了地狱，虽然，我还是名义上的储备世子妃，但是，我从主院迁到了西苑，“苑”，府上曾经养宠物的地方。可我，连宠物都不如了。不过，倒是方便我出入了，我又感觉到了自由的味道。

    随着我一起蜗居西苑的，是当初一起入世子府的欢儿，这是一个黑瘦的小丫头，我们一起在乞丐堆里生活了一年，欢儿的弟弟乐儿，也是个乞丐，但是一直没有被允许入府。之前，每次我们见面都是悄悄地。如今，在西苑，靠近角门，倒是方便了很多。大家见面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我和欢儿会趁着深夜，悄悄出去，找乐儿，带去点之前偷偷攒下的金瓜子儿，去西街的东头，肉铺，给大家买下水肉皮之类的添添油星儿，或者去东街西头的裁缝铺扯点儿布头，做几件简陋的衣服，给新来的小乞丐。恰逢王妃带着窈娘去祈福上香，或者出席京城闺女宴请等活动，我们还能白天去南街的茶馆听个书，北边的花楼趁乱进去摸摸姑娘的小手，听听花魁姬的墙角，好几次被她抓住，罚着收拾屋子，厨房干活儿。日子过得倒也乐呵，就是没了锦衣玉食，多了辱骂和白眼，还有时常地被遗忘导致没有分发吃食，这，又如何呢？

    真正的窈娘，真美。忽略她对我的态度和下绊子，忽略她高超的变脸技术，忽略她神奇般的体力，忽略她经常突发性地心口疼，我还是挺喜欢她的。我的眼睛像她，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我夜里经常梦见，她拿着五彩金丝缠绕珐琅簪子，戳我的眼睛。每每此时，我都非常讨厌封建社会这妻妾制度。还是现代社会好啊，甚是想念。每每想到这儿，我就会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摩挲着手里那块墨鱼珏，看着欢儿。然后，她就会像防贼一样，在西苑的院子里，东张西望地踅摸一圈儿。然后关上房门，轻声问我：少主，您这是又想他们了？您节哀啊，再忍忍，咱们已经成功了一半儿了，很快就能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