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谋者大

翌日一早，探望莫四的人就络绎不绝。程清阳说这几日都是如此。不少莫四曾经治过病的乡邻听说莫四病了，都纷纷前来探望，见莫小易回来了，又免不了一番问慰。莫小易一一称谢。

送走乡邻，华越人来为莫四诊脉。莫四服药之后，经过一夜，伤势有了起色，气色也大为好转。诊过脉，莫小易扶莫四到院中坐下，卫孤云、浦生等众人围坐，皆欣慰不已。

叙谈了一会儿莫四的伤情，卫孤云对程清阳问道：“清阳兄，听说你此来是请骆兄重出江湖的？”

程清阳点头叹道：“我是受人所托，想请师兄出山襄助，共谋诛暴梁的大事，不想累及师兄受了重伤。”

“不知清阳兄是受何人所托？”

“此事说来话长。”程清阳道，“你可知屠龙会？”

“屠龙会？”卫孤云沉吟道，“未曾听说。”

“屠龙会行事机密，孤云兄你没听说过也属应该。”程清阳道，“自十几年前家师亡故，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天鸣一派了。家师几个弟子中，沈清璇叛师，其他几位逃过一劫，去向不明。骆师兄退隐江湖，隐居在此，也只有我知晓。”

众人心道，怪不得这些年江湖传闻骆清权已经不在人世。

“这十几年，我行走江湖，只为了一件事，就是找到沈清璇这个狗贼，为家师报仇。奈何走遍南北，沈贼竟如人间蒸发一般，踪迹皆无。”

卫孤云道：“此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沈清璇当年叛师求荣，岂料竟未得梁太祖重用。”

“不错，我起先也以为他在梁国为官，但在天都查访了多年，也没有发现他的任何音讯。”

莫四叹道：“十几年前师门倾覆，本就有太多蹊跷之事。你找不到沈清璇，也不足为奇。”

程清阳道：“但是我却不死心，这些年，我走遍梁国大江南北，四处寻访他的下落。前几个月走到平阳郡，结识了一位义士。此人叫孟广威。这平阳郡原为南楚旧地，郡守是个酷吏，多有横征暴敛之事，孟广威想为当地百姓除了这一霸，就去行刺郡守。但郡守护卫森严，他行刺不成，反被郡守追捕。我敬他是条汉子，将其救下，两人结为生死之交。”

华越人长叹一声道：“这些年老朽在梁国行医，深感梁国严刑峻法之下，百姓动辄得咎，朝不保夕。”

浦生扬起小脸插嘴道：“其实吴国又能好到哪里去，虽无苛法，但王室衰微，权柄都掌握在世家贵族手中，鱼肉乡里，百姓一样是没有活路。”

众人皆黯然。程清阳续道：“后来，我和孟兄弟在平阳郡联手惩治了几个当地豪强。一日，孟兄弟告诉我，近年江湖中产生了一个帮会，就是屠龙会了。屠龙会秘密延揽诸多江湖义士，平素做的都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事。我这孟兄弟就是屠龙会的一员。他见我与他意气相投，邀我加入，并说今年六月初九，屠龙会将召集诸位义士，要共谋诛暴梁大事。”

卫孤云道：“听这位孟义士所言，屠龙会似是要举兵造反？”

程清阳点头道：“不错，梁帝欲吞并天下久矣，天下百姓困苦皆来自于暴梁，为今之计只有诛灭暴梁，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我当即答应，并告知我的真实身份。孟兄弟大喜，向我问询其他师兄弟下落，并说如果有天鸣派的侠士襄助，大事何愁不成。

“我说其他师兄弟下落不明，可慢慢查访，我只知四师兄骆清权在吴国莫家集隐居，我可以亲赴莫家集请他重出江湖。师兄，你虽然隐居江湖，在江湖中威名依然不减当年。孟兄弟登时大喜过望，直言道若有骆大侠襄助，诛暴梁定然易如反掌。”

莫四摇摇头，微微一笑。

程清阳续道：“当下我与孟兄弟相约，我来莫家集请师兄，他将此事向屠龙会禀报，待我接了师兄再与他汇合。”

卫孤云道：“清阳兄可知道这屠龙会首是何来历？”

“这却不知。孟兄弟也只知道屠龙会以盟主为尊，下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使，他隶属青龙使麾下，但也未见过青龙使本人，平时都是青龙使的直接下属与他单线联系。想来也是担心为官府察觉，是以行事低调。”

卫孤云与莫四相视一眼，说道：“如此说来，骆兄在莫家集隐居一事，你只说与了孟广威，那么当日掳走小易索要剑谱之人又是如何得知？”

莫小易一旁插话道：“是啊，丁一枭和陆乐山二人在荒庙中曾提及什么盟主，会不会说的就是屠龙会的盟主？”

程清阳皱了皱眉道：“这事我也有所怀疑。但若说丁一枭就是屠龙会的人，也有些费解之处。我从未对孟兄弟说过师兄手中有望月剑谱，丁一枭又从何而知。”

莫四忽道：“也许屠龙会中，另有人知道本派内情，只是所谓剑谱不过以讹传讹，因为本来就没有望月剑谱。”

程清阳一愣，转头看向莫四：“师兄，你说什么？”

莫四颔首道：“望月剑虽是本门绝技，但向来都是师徒之间口口相授，从不见诸文字。清阳，你可知道为何咱们师兄弟中，师父只将此剑法传于我一人？”

程清阳道：“还不是因为师兄资质卓绝？”

莫四笑道：“若论资质卓绝，沈清璇是家师首徒，资质可不输于我。”

“那却是为何？”

“只因修习望月剑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紫微功达到逍遥境。”莫四道，“本门为道宗，一向讲究修道先于武道。历代先师训示，习武旨在健体防身，不可用于杀戮，但习武日久，又不可避免戾气横生，故此本派武功必须以修道作为基，为的就是克制戾气。”

“而诸位师兄弟之中，只有师兄你紫微功达到了逍遥境。”

“不错。”莫四轻叹道，“我昔年行走江湖时行事狠绝，虽然惩戒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毕竟杀戮过重。投入家师膝下后，一门心思修道，不再思量武功，是以在紫微功上的成就渐渐超过了众位师兄弟，反而有机缘修习望月剑。”

莫小易问道：“照这么说，就算有剑谱，丁一枭得到了也没用。”

莫四点点头道：“望月剑法本自紫微功而生，没有紫微功作为基础，他是不可能领悟望月剑的。”

卫孤云忽道：“如此说来，屠龙会中知道剑谱之人恐怕不止丁一枭。”

莫小易道：“那丁一枭说盟主以剑谱相酬，才邀来丁一枭入会……”

“这位盟主想来也是觊觎剑谱之人，那会是……”卫孤云凝眉思忖道。

“沈清璇？！”程清阳脸色忽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