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住

回到公司，谢妍牧很快就开始投入工作，在苹果电脑的大屏幕前，画起了稿图。

专心致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谢妍牧再抬起头看窗外的时候，夕阳已经收回了她最后的一道光芒。十一月的黄昏变得异常短暂。

谢妍牧的手机屏幕就在夜幕落下的瞬间，悠悠地亮了起来。

一个语音电话。

“喂？安排好了吗？那好，等下见！”

挂了电话，妍牧慢慢地开始收工。她把台式电脑关好，键盘和鼠标放回原来的位置，画笔和数位板平行排好，一堆纷乱的稿纸和面料色卡也归归整齐，摞成一沓。连卷尺也要团成一个蜗牛形状的圆，也放在了桌面固定的地方。然后拍一拍身上的线头和浮尘，再对着梳妆镜理一下已经很整齐的短发，镜中映出一张白皙年轻的脸庞，杏仁形状的眼睛，单眼皮，不大不小，带着灰褐色美瞳的瞳仁散发出幽深的光。

“哎，妍牧，这么早下班啊？你别忘了晚上有会！”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位设计师璐璐提醒她。

“我就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妍牧说着，站起身，准备去找老板请个假。

她的老板付允是个典型的“周扒皮”，公司的员工背后都叫他资本家。

她望着付允的办公室，为了能看清楚员工的一举一动，刻意把办公室的墙都换成了透明的落地玻璃，此刻那玻璃匣子里面，烟雾缭绕，付允正在里面畅快地抽着他的IQOS。

这时，谢妍牧的手机又响了，一条微信来自“紫衣少女”

“狗东西把钱还了，虽然只到账了六成，我也已经很满意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已搬离。给你的尾款也支付完毕。谢谢啦！”

妍牧轻轻扬了一下眉毛，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向着付允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两周前，谢妍牧在欢舒帮她打理的网站上溜达，无意中在留言里看到一个叫“紫衣少女”的人，她在留言中讲述了自己租房子闹鬼的遭遇。

“紫衣少女”刚刚搬进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老洋房，以为拉开了小资生活的序幕。可慢慢地她开始频发噩梦，经常半夜醒来。起初以为只是搬了新家不适应。一个月过去了，她发现这个情况越来越糟糕，甚至早上醒来，还会在枕头上发现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

她到处拜佛求签买护身符，但是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自己瞒着房东养的约克夏居然神奇地失踪了。客厅的那间房东要求不要打开的储藏室，推拉门大敞着，门口的地上还有一摊鲜红的血迹。而储藏室里头黑洞洞的，看着像个吃人的大嘴，她吓得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呼唤了几声狗狗的名字，可她的声音消融在了那隐秘的黑暗中。

她请了胆子大点的朋友帮忙进去看过，里面也只有一堆破旧积灰的纸箱，放着些泛黄的书本，玩具什么的，最里面的一面墙上，有些年久失修的裂痕，还有一些像是烟熏出来的黑褐色的斑痕。

这样的公寓房，不开大门，狗狗怎么可能跑出去。很可能是小狗拱开了推拉门，跑进了储藏室。可这四四方方的储藏室，连个老鼠洞都没有，狗狗能跑到哪儿去呢？除非是这房子，有问题！

“紫衣少女”去找房东退房，可才住进不久，被收了定金和三个月的房租，房东怎么也不肯吐出来。而且还指责她违规养宠物，反过来要她赔钱。无奈之下，才只好到同城发布网站上来找“高人”帮忙。

谢妍牧主动联系了她，跟她谈好了价钱后，就寄了一把小铜锁给她，让她务必用这把锁锁上那扇推拉门，并把钥匙交给房东。然后又教了她怎么找房东协商，替他找到下任房客就要允许自己退租。

“云哥，我想请一个小时假。”妍牧站在付允的办公室门口。

“又请假？才6点，你要去哪儿？”付允一听说妍牧要请假，露出有点烦躁的表情。

“就去看个房。”妍牧的回答总是简短无趣。

“妍牧啊，你怎么整天看房搬家的？累不累？”

妍牧没有回答，只是抿嘴笑了笑。

“行，行，去吧，8点前必须回来啊，今晚还得跟美国客人订货呢，你别忘了。”付允摆了摆手，示意妍牧快去快回。

其实妍牧一直是付允最宠爱的员工，只要她说请假，付允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第一次见到谢妍牧，是她来面试的时候。

她穿着浅灰色的连衣裙，短发，非常精干的妆容。

付允起初只是被她那冷若冰霜的气质打动，但当打开谢妍牧作品集的一瞬间，却受到了更多的震撼和感动。

那本不厚的设计作品集里布满了五彩斑斓的黑白灰。没错，五彩斑斓！这是一个用来形容颜色丰富的词儿，可是放在眼前这本只有黑白灰色调的作品上竟然毫不为过。

谢妍牧的性格也跟现在这个行业里喳喳歪歪的年轻人不太一样，她很少有表情，总是一副水波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

话很少，甚至有点像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对一切都看淡了、放下了。

当然，归结到底，让付允毫不犹豫地给了offer的，其实是谢妍牧轻易就接受了相当苛刻的薪资。

付允毕竟是个生意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性价比极高的员工。

谢妍牧却提了一个付允不怎么喜欢的条件，那就是希望能够不要考勤。

付允起先有点不同意，他不喜欢员工把公司当超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也就答应了下来。

谢妍牧不但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晚来早走，克扣公司时间，反而经常加班。每一样工作都做得无可挑剔。只是偶尔会在不固定的时段，请那么一两个小时的假。付允的公司做得是美国人的生意，员工常常要无时差工作到深夜，偶尔请个把小时的假，他也就觉得无可厚非。

谢妍牧抵达老洋房的时候，房东先生和中介刘俊祥已经等在楼下了。妍牧的手里拎着一个看上去像是行李的小箱子，也不招呼，就只说了一句：“咱们上去吧。”转身就往楼上走。

房东却赶紧叫住了这位自说自话的新房客：“哎，我说这位美女，你怎么这么着急搬家啊。咱们得先说清楚，房产证是我老婆的名字，她明天才度假回来，签约最早是明天，但房租得从今天算啊！你先把押金和三个月房租付了。押一付三啊。”

谢妍牧停住脚步，回头打量了一下房东，四十几岁，穿得挺干净整洁，衣服都是些奥特莱斯淘来的名牌过季货。看上去应该是个把钱交给老婆的好男人。妍牧还注意到他那polo衫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根黑色的尼龙绳，似乎脖子上戴着什么护身符。

刘俊祥马上上来帮妍牧说话：“这位谢小姐啊，可是个爽快人，早上看房的时候，立马就给打了订金的。你看。我介绍的客户，您放一百个心。”

“这儿有点风，我们到房子里面说吧。”妍牧冷冷地语气，带着一点命令。然后她就自顾自地往楼上走去，留下房东和小袁，面面相觑，马上又快步跟了上去。

这座百年老楼已经有了自己的脾气，墙皮的斑驳，廊灯的昏黄，还有嘎吱作响的木楼梯，在这个不算太晚的晚上，别说小姑娘，就是个大老粗的男人，都会有点心里发毛。可能是这会儿还不到下班时间，整个楼道里没有一丝烟火气，从楼外面看上去，连个亮着灯的窗户都没有。

妍牧走在有点陡峭的老楼梯上，陈旧的木地板在她的高跟鞋下发出“吱呦，吱呦”的声音，像是一只被踩疼的动物怯懦的哼唧。

因为是个阁楼间，虽说是四层洋房，其实要爬五层楼梯，关键是上到阁楼层之后的走廊没有安装照明，刘俊祥只能借着从楼道照上来的一点微弱的光寻找着钥匙，然后费劲儿地对准了钥匙孔，门就被吱一声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截短短的走道，还有透过走道可以窥见一斑的大客厅。打过蜡的深红色木地板，反射着月亮的冷光。

紫睡衣姑娘居然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堆得满满当当的屋子清理得如此干净。

穿过入室走道进了客厅，迎面，刚好看到了那盆绿萝。信守了诺言，这是必要条件。谢妍牧很满意地笑了一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她走上前，轻抚了一下绿萝茂盛的心形叶子，喃喃说：“等下拜托咯！”

“谢，谢小姐，你，你在跟谁说话呢？”刘俊祥颤微微地问了一句。

此刻房间没有开灯，三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内，后背对着黑咕隆咚的走廊，穿堂风让脊背发凉，突然听见这么一句低语，房里的气氛一下就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