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余梦是谁？

南枝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手腕，能留下淤痕，证明韩心骅在梦魇里也用足了力道，此刻觉来确实有些疼。原本都好说，可是自己无端提起的那个陌生名字，重复了几遍后竟然越发当真、动起怒来。

再看韩心骅那一副懵懂的样子，便更像是妄图含混过关——毕竟那是你梦里叫出的名字，你怎么可能毫无印象？

南枝转身拿了自己的包，全不理跳下床来的男人，夺门而出。

“南枝！”韩心骅急切地追到门口，倍感委屈。他转到水龙头下洗了个冷水脸，借以清醒头脑、回忆刚才梦里和现实中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那还是决定回中国前、在伯明翰大学读书的时候，女朋友是地道的英国女孩，名字叫凯西。他们相处了两年多，也聊过中国的事情，或许也探讨过给凯西取个中文名，但“余梦”二字实在没有印象。

后来韩心骅毅然回到祖国，并成为国家马术队的元老，长期的异地恋情最终走向了和平分手。在那以后，随着他在国内的声名鹊起、成为公众人物，他反而感觉失去了找到那个应许之人的权利。

那么，“余梦”二字到底是如何进入他的梦境的呢？或者，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有其他的涵义？他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确认的是：南枝真的生气了！

南枝确实生气了，不止对韩心骅，也对自己。但她急于逃离他家还有一个潜在的想法，是不希望二人的关系发展的太快——如果，他的心里真的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么自己更不能沦陷得太快。和钱时忠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深刻吗？

是的，自己当年一直就像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乖乖女似的考到了向往的大学、心仪的专业，象牙塔里的春风轻巧地吹得少女的情窦初开，很快就在校园操场上遇到了打球的钱时忠。

按照室友们的说法，钱时忠可太快就把这朵医学院“新生之花”骗到手了。但十年后，大家又夸他们是真的校园恋典范：毕业、成家、立业、生子，每一步都长在规范流程上——那个时候小宇都三岁了，南枝没有告诉同学们，自己的真实生活，过得有多么纠结。

到如今，自己已经算不得年轻貌美了，还是个单亲妈妈，再度面对爱情时，说自己没有一点自卑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就真的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力了吗？他会在心里把我和那个女人比较吗？甚至，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是不是因为我是某种替身呢？为什么我要考虑的那么多，男人就完全没有这些问题呢？”

回家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气堵，连同昨天傍晚在医院的见闻所引发的念头，搅得胸口郁闷不已，索性在回小区之前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罐冰啤酒。

南枝难得喝酒，拿起来也不在意动作，等坐到饮食区撕开拉环，绵密的泡沫呼地涌出时，唬得她措手不及，忙凑到嘴边接下了满口的白沫。

清凉厚实的泡沫充溢在唇齿之间，依附在舌苔上逐一爆破，感觉竟是那么满足又畅快。也许舌头和人一样，必须在投契的环境下，才更有作为——南枝想到的是医院。

她闭上眼睛，假想走进儿童医院的大楼，熟悉的气味充斥在四周的空间里，白大褂、听诊器、挂表、几只笔，连同这气味都像是给她包装的盔甲，让她有了一种如同将军扬马沙场的气度和自信。

她太怀念那种感觉了——即使曾经抱怨过、后悔过，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地放弃过，转身走出那片疆土，才知道自己连血管里都已经溶进了那片战场才有的信息素！

她突然又想起了淮清市人民医院儿神经内科的那个老病号瞳瞳，那是她赋予过心血的病人，她曾许愿要带瞳瞳一直走到康复自理！

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她终于渐渐回复了理性，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每一步。

在喝完啤酒的这20分钟里，她把医学院里依旧熟悉的恩师和同学联系了个遍。

等南枝回到家里，小宇已经困得打哈欠了。他的状态比昨天好多了，但因为还只能清淡饮食，所以显得不够精神。看见妈妈回来，小宇很高兴，问道：“妈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南枝前一秒还沉浸在重构职业梦想的兴奋中，下一秒突然被问，反而要回忆一下今天的轨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小宇，昨天韩叔叔陪你挂水的，还记得吗？”

孩子眼神故意飘忽起来，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结果韩叔叔被你传染了，今天也是上吐下泻，去医院挂水了。”南枝唇角下弯做出微微责怪的表情，心里却突觉好笑：虽然轮状病毒确实有传染性，但因为孩子和成人的免疫力相差悬殊，照护的成年人常常不是那么容易被感染的。韩心骅看起来高大壮实的样子，今天萎靡起来，倒也有几分“老虎不发威”的既视感。

“啊？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小宇显然是急了，关切地追问道。

“放心，他也挂过水了，大人好得快！”南枝宽慰儿子，看他真心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摩了摩他的脑袋，“我先替他谢谢你的关心！”

小宇微微地摇了摇头，先躺下去睡的样子。片刻，他突然喊住要走的南枝：“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说，国庆节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呢。”

“哦，那你想去哪里吗？”

“没，我只是想爸爸了。但就算爸爸在，他也不太陪我出去玩。”孩子说着，委屈地蜷在薄毯下。

南枝轻轻地抚摸他的脊背，想了想说：“国庆放假的时候，我们带外公外婆去看马吧？你还喜欢马吗？”

他默默地点点头，又委屈地抬眼看看妈妈：“可是，那匹小棕马被我扔了……我还能让韩叔叔再送我一个吗？”

南枝克制住想笑的冲动，佯装考虑后答道：“用你一个星期不能吃零食的代价，自己买一个吧！”

“嗯！”孩子的眼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