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留

“公主，他们为何要给你男子的衣服呢？”雨秋到底压不出心里那一堆问号，还是想问问清楚。

“从今以后，我不是瑞宁公主，而是北凉的瑞安王”沈瑶看着忙前忙后给自己穿衣服的小宫女，温柔的解释道。

“啊？可是王爷不是前年已经被陛下秘密刺死了吗？……”雨秋看她，眼神有点迷茫。

“没错，就是因为世上再无此人，我才要当瑞安王。”沈瑶毫不犹豫的说道。

临近傍晚，夜幕将至，屋子里昏昏暗暗，沈瑶的脸色也晦暗不明。她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黑暗。

她想了想，还是不想让别人陪自己涉险。

她拉起雨秋的手，认真地望着这个内心充满疑惑的小姑娘，语重心长道：“我要冒充瑞安王，跟那伙人回凤鸣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所以，趁现在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去吧。”

沈瑶话音刚落，雨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公主，公主要赶奴婢走吗……”

沈瑶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知所措，雨秋头顶的表情又出现了，明明白白的意思是，如果沈瑶让她走，她就活不下去了。

“你先起来听我说。”沈瑶想要弯腰扶她，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可真不好。

雨秋连着磕了几个头：“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奴婢一定改，公主，公主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沈瑶无语了：“好，你不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她看着雨秋暴雨转晴的那张脸：“第一，以后不准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第二，从今天开始，你要改口叫我王爷。”

沈瑶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对自己的这一身皮囊十分的满意。

肌肤白润如玉，明眸皓齿。如果上辈子有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还当什么程序员啊，早就进军娱乐圈了。

雨秋看见自己的主子又在镜子面前发呆，提醒道：“公主，奴婢帮您束发。”

“雨秋，你又忘记啦，叫王爷。”沈瑶笑嘻嘻的提醒道。

“是，王爷，奴婢一定谨记。”

沈瑶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自己，还有认认真真为她束发的雨秋，觉得还是不妥。

“雨秋，如果我不是瑞宁公主，你还愿意留下吗？”沈瑶想了一下，还是不愿意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平白无果的去涉险。

“公主又在说什么胡话。”雨秋反而笑了：“您自从宫中变故后确实不太正常，经常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但是您对我还是一样好，不是公主殿下又是谁呢。”

沈瑶矢笑：“我哪里对你好了啊？”

“您一直带着我啊，这么危险的情况还弄来了吃的，还分给我，对了，您是怎么让他们改变主意的啊，昨晚上明明他们……”

“谈判。”沈瑶解释道：“我扮做兄长的模样加入起义军，让他们出师有名，他们则保护我们的安全。”最后一句明显是沈瑶自己加上的。

雨秋似懂非懂，但还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沈瑶：“公主好厉害，竟然能想出来这么好的办法，就像教书先生说的那个什么词来着？哦对，诡计多端！”

“额，这是谁教的你啊！”沈瑶还听到了这个形容，差点没笑出来。

“就是隔壁茶炊间的小荣子啊，他在进宫前读过书的，换班闲暇的时候，就教我们认字。只是这次变故，恐怕他也……”

沈瑶听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想触她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道：“好了雨秋，吉人自有天相，不用过度担忧，去那边把药拿来吧，我的脖子耽误不起啊。”

另一侧的耳房内，綦昭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轻微甩了甩脑袋，对朝尧道：“药熬好没有。”

朝尧将药碗端过去，轻轻叹了口气：“少将军最近的头痛，好像频繁了些。”

綦昭接过药碗，十分豪迈的一饮而尽：“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

朝尧接过药碗，放在一边：“蒋姑娘临行前给了我一包艾草，说您如果疼的厉害，用火来灸会舒服些。”

綦昭摆了摆手，顺手将药碗递过去，然后轻轻的靠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等着药发挥作用：“那东西味道太浓了，我们现在处境危险，不要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从济州之战后，綦昭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刚开始发作并不频繁，他身为习武之人也便没往心里去，每次咬咬牙就过去了，直到今年年初，这个头痛的毛病已经严重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头痛的时候，眼睛竟然也有些看不清。这对一个将领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起义军需要的是一个铜墙铁壁般的将领，他不能有任何弱点，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所以这件事情注定只能是几个人之间的秘密。

还好朝尧这个牛鼻子老道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一位蒋姑娘，年级轻轻，在医术方面却颇有造诣。她在綦昭的病上花了不少的心思，为他研制出了对症的药，一副药下去，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就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了 。

总归是欠蒋姑娘一个不小的人情。

“朝尧，替我执笔。”綦昭干脆躺在了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搭在上面：“就说我们抓到了北凉的瑞安王，他知道玉玺的下落，带回去慢慢申。”

朝尧叹气道：“你确定要这么说？可如果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公乘襄追究起来……”

“那位以后是以瑞宁公主的身份活着，还是以瑞安王的身份活着，或是要杀了祭旗，要听公乘襄的意思。”綦昭叹气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毕竟公乘襄在我们落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是我们的主公。”

朝尧闭嘴了，他也不想再和綦昭继续这个话题。济州之战，老侯爷和一众将士战死，夫人和家中女眷们以身殉城，綦昭带着一众将士杀回济州城时，大势已去。

公乘襄是老侯爷的旧部，綦昭几人便投奔他去了。

只是公乘襄虽然表面上对綦昭等人很不错，但总是若有若无的忌惮，綦昭早在十五岁就当了先锋上过战场，如今在公乘襄麾下反倒被娇养了起来。

攻城略地的事与他无关，反倒被派到了京都找那空穴来风的什么宝藏。

但凡是个正常点的人，谁会把宝藏藏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区。公乘襄这老家伙，真是连借口都懒得编了。

朝尧默默地铺纸蘸墨，落笔行云流水，一看这种事情就没少干。

不一会，朝尧写好了，把笔搁在一旁：“好了，您老请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在床上挺尸的綦昭接过来大略扫了一眼，说道：“你写的信函当然没问题，把瑞安王诡计多端这一段划掉把，就说瑞安王深明大义，大义灭亲，愿与我军结盟。”

朝尧不解：“将军啊，我们违和要替那小丫头说话？”难不成是疼昏了头？朝尧心里想道。

“我只是很想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綦昭阖上了眼皮，漫不经心说道。

朝尧也是没脾气了，看来自己的将军是想要保住这位小公主的性命啊。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比来，铺开新一张纸，重新拟了一封信函。

綦昭这次再没有出什么声音，药还没完全发挥出作用，他双眼紧闭，眉头锁住，是真的疼的厉害。

蒋姑娘的药虽好，却也还没能治疗他头痛的病根。

綦昭在榻上挺尸，朝尧坐在桌旁奋笔疾书，两人再未说什么话。

屋里格外的安静，直到窗外夜幕深沉，朝尧才搁下笔。他拎出一条薄被子，轻手轻脚的盖在綦昭身上，默默的退了出去。

自从济州之战后，那个明朗炽热的少年不见了，他的身上包裹了一层无法消融的寒霜。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瑶就被门外叮叮哐哐的声音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