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队长梁川的往事

纪年点点头，他能感受到队长眼底那股悲凉之意，或许这个男人需要倾诉，需要一个“陌生人”来聆听这种倾诉。

“我出生在梁府，凤湖四大家之一的梁家，但我的母亲是偏房，又曾是父亲大人的侍女，所以在家里的地位很低。小时候我过的也很一般，衣食无忧却也无人问津。不过我很好学，又有些修炼天赋，所以慢慢在同龄人中展露头角，8岁那年，我成为凤鸣院最年幼的武者……武者啊……”

纪年不明白，为何说到武者，队长的语气会有些哀伤，而且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纪大人，我走神了。”队长歉然一笑，继续说道：

“后来，我的父亲慢慢开始关注我，给我提供更多修炼资源，还配了巴叔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我，我母亲的地位也提高了很多。”

“15岁那年，我加入了城防军，实力也达到了宗师巅峰，离先天就一步之差，是圈子里公认的小天才，我很自豪，去找母亲诉说，可我没找到她……再也找不到了。”

“母亲是我的信仰，她虽然是侍女出生，可她比那些主母、姨娘都温婉大方，不算多的私房钱都花在收养的好几个孤儿身上，我以前经常和母亲去照顾这些小家伙，他们也很可爱。”

“找不到母亲的我快疯了，一个人找不到，我就央求父亲帮我，我很少求他的，可他让我安心修炼，说他一定会帮我找到母亲，我信了。”

“之后3年，我把悲痛与思念化作修炼的动力，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先天境巅峰，军长曾赞誉过我，说我很快就能达到超凡之境，他还说，那是武者的一个新天地，跨过这道坎，他就收我为徒。”

“可在这武者修炼的最关键时刻，我却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他们说我的母亲早就死了，是被大主母杀死的，呵呵，我早就想到是她，她有太多理由，因为她没有帮父亲生下一个子嗣；因为我母亲母凭子贵、威胁到了她的地位……我虽然想立马找到她、质问她、杀了她，可我不想错怪任何人，我要证据，这是母亲教给我的。”

“可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她自己主动承认了，我还没查出任何线索，我甚至连传言来自哪里都没查出来，她竟然跑到我面前主动承认，是她杀了我母亲，于是我手起刀落、砍了她的人头，可我却没看出来、她眼中也有哀伤。”

“父亲大人惩罚了我，却一点都不重，他甚至压下所有对我不利的声音，依旧让我安心修炼，他真是个好父亲呐！”

“原本以我的资质，大家都认为我20岁前必成超凡，可杀了主母之后，我却有了心魔，始终静不下心修炼，2年时光蹉跎、未有寸进。我对母亲的思念更深了，我每日都去母亲的院子里坐坐。”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在思念母亲时心血来潮，我想到了院子角落的一口枯井，它不算太深，也就8、9米，之前是因为风水问题才修建的。来到井口，我的心跳的越来越厉害，我很想、也很怕，可我还是跳下去了。”

“你不知道，刚下去的时候，我踩断了多少枯骨。井里有好多骷髅，它们都很小，可我还是看见最下面坐着的那具最大的，它是我母亲的，我知道，它就是她，我找到她了，终于找到了……呜呜呜……”

纪年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队长，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队长只是哭了一会就停住了，他擦了擦眼泪，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我抱着母亲的尸骨哭了很久，却无意中发现她的右手食指末节有磨损，然后，我在井壁上找到一行字！”

“不要埋怨他，是我不想拖累你，帮我照顾好孩子们。痴儿、勿念！”

“父亲……呵呵……哈哈哈……原来是他，我的好父亲呐！”

“我抱着母亲的尸骨问他，他竟然很痛快地承认了，他告诉我，有人想打压我们梁家，就偷偷塞了一个患有严重疫病的孩子在母亲这里，母亲被感染了，父亲怕她传染给我，也可能是怕传染给他，他就把我母亲丢进井里，让她自生自灭，可恨我曾去过她院子的，我竟然没发现，我就是个瞎了眼的混蛋！”

“他说，这是为了我的安全、为了让我能够安心修炼，所以他才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武者的前途……因为我啊！”

队长紧握着拳头，指缝中溢出鲜血，可他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还说，那些该死的小孩才是杀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所以他在母亲入井七天后，又将他（她）们割舌、剜眼，打断手脚筋，都扔了进去，他说他已经替母亲报仇了，有这些小孩陪葬，母亲也不会孤单……”

队长声音渐渐低沉，似乎陷入沉思，只是嘴里极轻的喃喃自语还是被纪年听到。

“这么黑的地方，又这么小，她连平躺着都做不到，她怎么会不孤单、不害怕，她为什么不喊我救她，为什么啊……”

故事其实很短，伤痛才是长久，队长一个走回住宅楼，纪年将虫儿交给修炼完的姚瑶，也走出营地，来到最高的那栋废墟大楼的天台（见本书第一章初始）。

……

看到来人正是那个勇敢的小女孩，纪年抱起她、放到自己肩上，又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怕大老虎？”

“我叫于晴，大家都叫我青儿，我想要变成大哥哥你们这样的人，保护家里的弟弟妹妹，所以我只能假装不害怕。”

“青儿？不应该是晴儿吗？”

“不，就是青儿，青草的青。大家很多都不识字，所以才这样叫我，我已经习惯了。”

“好孩子，那大哥哥要带你从这里飞下去了，你怕不怕？”

“我……我不怕，我是最勇敢的青儿！”

纪年微微一笑，向大鸟一样张开双臂，肩颈处的肌肉微微发力，就把晴儿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如一只夜枭一般，加快速度，向大楼下滑翔。

呼呼的风在耳边回荡，晴儿虽然脸色有些发青，却依旧抿着嘴、强迫自己盯着前方急速扩大的地面，右手却不自觉的狠狠揪住了纪年的头发。

完美落地，以纪年如今的身体素质，甚至都不需要屈膝缓冲。

他回头看向肩上这个坚强的小姑娘，吐舌头扮鬼脸道：

“晴儿还说不怕，小脸蛋都青了哟。”

晴儿也回应着吐了吐小舌头，松开手、从纪年肩膀上跳下来，头也不回道：

“不怕，一点也不怕，哥哥和爸爸一样，是晴儿的保护神。”

只是没人看见，她将三根头发紧紧攥在手心，还把手塞进衣服里，生怕不听话的风儿抢了她的。

纪年眼眶一热，望着小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暗暗许下一个誓言，世道虽然崩坏了，人心却依旧有热的。

夕阳落幕，夜渐渐深沉，营地里、甚至整个围城内，一瞬间就陷入一片比黑夜更深的寂静之中，仿佛最后一缕阳光带走了所有烟火气。

一个人，一间简陋的小卧室，躺在床上的纪年确实有些累了，很快便沉入无梦之眠。

可夜里的森林中，忽然出现无数黝黑的影子，它们虚幻的映射在树干上、空地上，水面上，还有一群神情肃穆的人，在影子周围静静等待着。

很快，虚幻的影子开始实体化，伴随着一声声毫无理智的狂乱嘶吼，影子怪们终于显露出他们的本体：畸变的双头巨狼、独角的獠牙猪怪、铁齿铜皮的魔枭……无数长相怪异、扭曲的不知名魔物，开始疯狂攻击离它最近的人类。

真正的生存之战，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