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月阁

寂静的深夜，只有疾行的马蹄声与吱吱呀呀的车辙声。

马车在沙石路上走了很长时间，渡灵只感觉到左转右转，又突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沿着一条神秘的车辙印，进入一个封闭的山谷。

走了没几分钟，腾起的灰尘因为这封闭的山谷不通风，就透进了马车内，渡灵终于抑止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

听到声音，安泽回过头，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黑丝，走过来，将渡灵的眼睛蒙了起来，她的双手也在后面被他紧紧地缚住了。

渡灵只能靠她机敏的耳力仔细聆听着一路上的一切，分辨着自己会被他们带到那里去。

听着听着，她感觉后面的马蹄声渐渐弱了，而后消失了。

这群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尽然都神秘地消失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眼睛完全蒙起来？后面的这些人又去了哪呢？

“王爷，前面就是了，这个丫头恐有不便。”前面的马夫说道。

虽是马夫，凭渡灵对他的感觉，他应该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

他说话的气息平稳绵长，一听就有着极好的内力。

“无碍”。渡灵身旁的男子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金属一般的质，冷而幽。

马车继续向前行走，渡灵感觉他们不会杀了自己，她的心稍稍平息一点。到了这里，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处山凹是大凉当今皇族六王爷安泽的地盘。

大凉，地处汉羌边界，民风剽悍，悍不畏死。曾经也是周边几个国家中最大的经济贸易中心之一。

而凉州东接草原，西靠牧区，北邻西域的诸国，南连中原，周回平川二千里，水草丰美，宜农宜牧，可谓福地。

这里是河西最大的堆积平原，自古就是控制三大高原和西域的中心城市。

凉州箴中说：“每在季王，常失厥绪。上帝不宁，命汉作凉。”

前些年大凉的经济还是丰硕的，但这些年内忧外患，域内连年灾祸，外来敌国也时常入侵，搅扰得边域不得安宁。

大凉国风烟四处，而此时，内部的异动也悄然而起，六王爷安泽便是其一。

马夫为了不让人发现进山的路，在山里转起了圈，渡灵越想看清返回的路，越是头昏脑胀。她被转了几圈后，就晕头晕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马车大约又在山里转了半个时辰，终于走上了一条直道，又往前走了几里路，渡灵感觉路稍微平坦一些了。

此时，渡灵感觉到那丝滑的黑绸尽然有点松了，从下沿，她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外面的情况。

此时，在月光下，看到一座极其简易的小庙出现在渡灵的眼前。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出现这样的一座小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庙不大，庙身用了大红和桔黄的颜色，庙顶及飞沿都镶嵌着琉璃瓦，早已被风吹雨打得失去原来的灿烂和光泽。

除了这座小庙还能看出一丝生机，这里全都是渺无人烟的戈壁和干涸的河床。

为了看得更清楚，渡灵索性坐了起来。但为了怕安泽怀疑，渡灵又老老实实地遮住了眼睛，

安泽却没有回头看她，他知道她无论怎么看，也无法找到返回的路了。

马车继续往里，就热闹起来了。

先是出现了两处简易土房，几个男人光着脊背、衣着不整地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马车越往里房屋越多，周围出现了低矮的工棚，有一个个的小坡，而坡上都插着几面像是标识着什么的小旗子。

四处有开挖的池子、有凹凸不平的坑洞，星星点点的到处都是。

前面的路马车再无法行走，于是三个人下了马车。

渡灵站在路中间，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寒冷，她抱着胳膊站在那儿浑身发抖，双腿打着颤，一步也迈不动。

风有点寒，吹在身上像是刀子在割。

渡灵站在风中，在这个充斥着蓝灰色调的脏污的男人世界里，显得那么刺眼。

这是男人的世界！

转瞬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向这边聚集过来了。渡灵的身边，前、后、左、右全是涎着脸、流着口水，喉头蠕动的男人！

渡灵惊恐万分！

她看着眼前晃动的那一张张男人的脸。有的饱经风尘，有的还稚气未脱。他们的脸全是赤黑和污浊，很久没刷过的牙齿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嘴唇和耳朵一层层干裂着，已看不出本来模样。只有那双眼睛是异常的亮！

“走开~~~~”渡灵无处躲藏，吓得尖叫起来。

 “滚开！”安泽走过来，拉过渡灵护在怀里。

他说话的同时，一把刀远远地飞过来，击中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腿，男人小腿顿时骨折似的断裂，他应声倒下，不停地哀嚎着。

“别，请别伤害他们！”渡灵急忙阻拦。

“停手！”不知怎地，安泽一声令下，马夫停了手。

他很惊异地是，安泽为什么会听一个女子的话，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的。

渡灵又被蒙着脸被那个男人拉着摸索着前行，直到洞口方被取下了黑丝。

她抬头一看，这里是一处极陡峭的山峰，几乎看不见顶，幽幽的月光带着几丝诡异，从顶上射出清辉，更显得此处的幽深与诡谲。

渡灵抬头看看，那峭壁上面想要上去，比登天还难。

渡灵面前的是一座探进山脊的、宽大的青灰色石门，厚重结实，上面结满了潮湿的苔藓。大门顶端竖着深深地镌刻着三个冷冰冰的篆体大字—‘冷月阁’。

只听马夫喊了一声什么，石门便洞开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走进去，看到的是一层层台阶蜿蜒着，向洞的内部延伸，里面还不知道有多深。。

夜凉如水，台阶两边有零星的红烛幽幽地摇曳，有陈年的积水顺着檐壁悄然滴落，在两侧用于排水的沟渠里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三个人的身影几乎湮没在黑暗之中，马夫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整个甬道往里有点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水花拍打的声响外，渡灵什么都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