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夜幕降临，墨青衿将莫木匠和莫大娘劝回去休息，自己则守在了房间门口。

闷热的夏日也只有在晚上才稍微凉快下来，阵阵凉风吹过堂屋，让墨青衿的倦意少了些。

她起身看了看床上的男人，用手背试了试男人额头的温度，还好并没有发烧。轻轻放下床帐，墨青衿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将男人垂在身边的手拉起来看了看。

男子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几乎能把墨青衿自己的手完全包裹。

墨青衿的手指慢慢抚过着男子右手上食指和虎口间的薄茧，眼底划过一丝冷意，看着男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戒备。

停了片刻，她又低头在男人换下来的衣服里找了一会儿，只是除了一张被水泡湿了的面值十两银票和几两碎银子，再没有任何收获。

墨青衿不动声色的看了这男人一眼，正准备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又停下来。她看了看手里的银票和银子，然后将那三两银子塞到自己的衣袖。

施郎中开的药方价格不便宜，莫木匠家里也没什么钱，这三两银子倒是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她在男子的床边守了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早晨，当太阳光划破夜幕向大地洒出第一片金光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终于翕动了一下睫毛，然后微微的张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男子俊美凌厉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看上去显出些温和儒雅。他低头看看身下垫着稻草的床铺，又看看这四处漏风的房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门外坐在门槛旁边的墨青衿身上。

墨青衿的左脸完美无瑕，浅金色的晨光轻柔的铺洒在她的脸颊上，勾勒出她线形完美的侧颜，美得让人屏息。

男子呆呆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像是生怕惊扰了这美如画卷的一幕。

墨青衿注意到男子醒过来了，转头望过来，右侧脸上的伤痕也随之露出来。

床上的男人瞬间愣住，墨青衿右脸上那狰狞的伤疤让他的瞳孔紧缩了一瞬。

墨青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慢吞吞的踱步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你是谁？”

男子回过神后，愣愣的看着墨青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也想知道我是谁？”

墨青衿皱眉：“什么意思？”

男子有些委屈的皱起眉头，又用手掌拍了拍脑袋，不料拍到了脑袋在河里被石头撞出来的一个大包，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好痛！”

然后他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墨青衿，抽抽噎噎的揉着头上的大包：“我记不起来了，你是谁？你是我媳妇吗？”

墨青衿的脸瞬间黑了：“……”我是你爹！

于是一大早，施郎中又被莫家请来。

他仔细的看了看男子头上的大包，又询问了一下男子的感受，最后才得出结论：“他在水中受了撞击，如今这个症状看上去，怕不是脑子里面的淤血没有化开，造成了离魂症。”

离魂症又叫失忆症，得了这个病的人通常会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墨青衿皱起眉头：“离魂症？那可有法子治好么？”

施郎中闻言，缓缓地摇摇头：“这离魂症是无药可医的，只能好好将养着，看他脑子里的血块化了，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莫木匠和莫大娘对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坐在床上的男子身上。这男子长得俊美，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如今得了离魂症，他们也不好将人赶走，但是让他留下来的话……

“你真的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么？”墨青衿怀疑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你的名字你总不会忘了吧？”

男人闻言，很受伤的低着头，苦思冥想一会儿才想起来：“我记不得了。”

墨青衿：“……”

“你们若是不愿意将他留下，把他送去官府也是一样的。”施郎中看着这一家人，帮他们出了个主意。

莫木匠却不赞同这个法子：“府衙里面的大老爷怎么会管这种闲事，把人送过去他们把人丢了怎么办？或者是卖做奴隶……”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这里，衙门里的县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谋财害命、逼良为娼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干。

施郎中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那你们是打算把他留下来吗？”

莫木匠有些为难，如今家里的生计好歹在墨青衿的帮衬下好转了很多，如果再多一张嘴巴吃饭，只怕以后生活的担子会更重。

“不过是多个嘴巴吃饭的事情，就把他留下来吧。”墨青衿见莫木匠和莫大娘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想了想就决定道，“反正他也是伤了脑子又不是伤了胳膊腿儿，还能帮着干活儿呢。”

莫大叔闻言，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也对，也对。”

“我可以帮忙干活。”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境地，跟着露出讨好的笑。

施郎中摇了摇头，把自己包好的药包放在桌子上又嘱咐了两句后才转身出门去。

墨青衿跟在他身后，将腰间的银子数出来两钱银子递过去：“劳烦施郎中了。”

施郎中瞧着那银子，又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男人：“我也没做什么，是那人自己命硬，这钱你收起来吧。”

“劳烦您来一趟，该给的也不能少您的。”墨青衿坚持把银角子塞到施郎中手里，“家里还有事儿，我就不远送了，您老走好。”

施郎中闻言，也不再推辞，将银子收好离开了。

“这人也没个名字，以后咱们总不能叫他傻子吧？”莫大娘犹豫的看着那名男子。

墨青衿淡淡的扫了一眼男人的脸：“就叫傻子吧！”

男人温和的笑了笑：“……我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是脑子还是正常的，可以换一个名字吗？”

“脑子正常的人会忘了以前的事情？”墨青衿冷笑一声。

男人：“……”

“要不，就叫他虎子吧？”莫大娘跟墨青衿商量。

墨青衿闻言，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虎子，是莫木匠两口子以前那位战死沙场的儿子的名字。

于是，新鲜出炉的莫虎子就这样暂时在莫家落脚了。

莫虎的身体底子很不错，才四五日的功夫就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也能做一些简单的活儿。

这两天，找各种借口来莫家看莫虎的人越来越多了，特别是那些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一个二个的都恨不能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山里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和避讳，只要女孩儿们做事不太出格，其实家里人也不太在意什么男女之防的。那些姑娘们也不空手来，一把落花生、一捧干核桃或者自家炒的瓜子都是她们隐晦心意的具象。

莫虎是个脸皮厚的，送的吃的来者不拒，却对所有的姑娘们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些姑娘们见状，不但不失落，反而更加殷勤的往莫家跑。

墨青衿一直冷眼看着莫虎厚颜无耻的骗吃骗喝，最后终于忍不住撵小鸡儿似的把那些小姑娘赶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