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河破碎

再次回到崖山，沈玄翀已是及冠之年。

“日出鲸涛红胜火，春来海水绿如蓝”，远处传来孤雁悲鸣声，却令海天暗然失色。

沈玄翀屹立于岛屿巨石之上，眺望崖门，仿佛回到十二年前，崖山海战的血雨腥风，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崖山海战大败，南宋彻底灭亡，年仅八岁的帝昺，誓死不降，投海殉国以谢天下；数十万军民不愿屈服于残暴的敌人，也纷纷跳海自尽。

有史为证，“海上浮尸以十万计”，惨不忍睹，堪比人间地狱。

数百年后的特种兵沈玄翀，参加海陆空三栖夺岛演习时，不幸被流弹击中，牺牲沉海，竟魂穿到了帝昺身上。

强忍着无数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带来的恐惧，沈玄翀以八岁身躯、暴发惊人毅力，克服海浪巨大冲击，沿着浅海区域，游到数十里外的海岸边，成功躲过敌人层层搜捕。

为隐瞒身份，他立即掩埋了龙袍，躲到一艘被遗弃的渔船中，找到粗布衣裳换了，走向逃亡之路。

无论是后世的军演牺牲，还是现世的国仇家恨，他只叹命运悲催得无以复加，不堪回首。

早些年，他孑然一身，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踪迹遍布九州大地。

后来，他得到商贾沈万程财力资助，在边陲地界——南越经营药材生意，短短几年，通过后世涉猎的经商之道，便开创了玄兔宫庞大家业，富甲一方。

看淡生死和荣辱的沈玄翀，本想就此默默无闻度过余生。

不过，他的惊奇发现，注定重新点燃生命之火。

他所生活的时代，居然不是历史记载的元朝代宋，而是由匈奴人建立的天骄王国，和元朝发展始末极其相似。

难道是自己穿越到了另外平行时空？

最令他痛心疾首的是，黄河提前改道，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而天骄王国统治阶级并无悲天悯人之举，相反，更加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加剧了各种矛盾。

曾经，无数军民为他的最后尊严而浴血奋战，共赴国难。

现在，九州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做为原主、即亡国之君，时时刻刻为之愧疚和悲愤，心如刀绞。

他，还能坐视不管吗？

今天，他悄无声息回来了。

他暗暗发誓，定要穷其一生，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定要带领百姓摆脱匈奴人压迫，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异常深邃，四周瞬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此时，玄兔宫家丁沈乐已经浮出海面，探出脑袋，用西南官话向沈玄翀呼喊：“宫主，我已下克三回了，东西都不得看倒，怕是很难搞到手啊。”

沈玄翀招呼沈乐上岸休息，自己则纵身一跃，犹如飞龙入海，很快消失在惊涛骇浪之中。

沈乐迅速补充了高热量食物后，深吸几口气，不知疲倦地再次潜入海底，和主人汇合。

沈玄翀根据后世掌握的潜水数据和原理，提前设计制作了简易潜水服，两人各穿一套，潜入当前浅海底部，轻松自如。

当然，这个时空的技术材料很落后，沈玄翀制作的潜水服还是有很大风险和漏洞的。

两人这般冒险，只为找回黄金国玺，那可是沈玄翀将来号令天下的信物。

不过，沈乐不知内情，以为主人看中的只是价值连城的黄金。

沈玄翀拥有原主记忆，不差分毫。当日慌乱之下，原主就是从崖山海港中央战舰上纵身入海的，自己此时所沉入海底的位置，就是黄金国玺遗失之处。

两人在海底扩大面积反复寻找了好一会儿，仍旧一无所获，只好上岸，去岛上暂作修整，另做打算。

沈玄翀关心则乱，智商为零，根本就没思考时过境迁，更不会猜到古人潜海打捞的能耐有多大，此举就是刻舟求剑的骚操作，其实，黄金国玺早已被别人捷足先登。

两人爬过怪石嶙峋的崖山西侧，穿过丛林，突见岛屿中央的行宫等建筑物早被人为摧毁，满地狼藉，再往前走数千米，阴森恐怖的墓茔已映入眼帘，正中陵寝便是帝昺衣冠冢，周围则是包括“宋末三杰”之左丞相陆秀夫、越国公张世杰在内的诸多忠臣良将。

他变得目光呆滞，看着墓碑上每个熟悉的名字，睹物思人，悲从中来，不禁泪如雨下。

虽然那时他还是八岁的孩子，无法力挽狂澜于国难，却做了亡国之君，不知关联着多少人身家性命，自己又岂能苟活于世。

“是朕对不住诸位卿家……”他刚想到这些，猛然朝衣冠冢撞去，想一死了之。

他卧薪尝胆，做梦都想驱逐匈奴，复辟大宋，可又不忍因此而生灵涂炭，纠结了整整十二年。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复辟帝业。

兴与亡，都苦了老百姓。

他生平第一次在沈乐面前落泪和发疯，完全颠覆了胜败如常、荣辱不惊的硬汉形象。

幸好沈乐眼疾手快，闪身护在他的前面，如此就苦了沈乐的虎背熊腰，被强烈惯性撞到石碑上，隐隐作痛。

“公子，搞什么，疯了？”沈乐连忙把沈玄翀拉到石椅上坐下，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好久。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主人有任何闪失。

他，贱名臭鸭蛋，五年前流浪时身染重病，差点死掉，是萍水相逢的沈玄翀救了他，因见对方仗义疏财、博学多闻、谈吐不凡，绝非池中之物，便死皮赖脸缠上了人家，小小年纪，便有攀龙附凤的见识。

自沈玄翀创下家业，他便顺理成章做了家丁，才正式被沈玄翀赐了雅名“沈乐”，学习识文断字，现在正在研读兵书。

他并不知道，经营药材的主人为什么要自己研读兵书，但却是心甘情愿遵从。

沈玄翀很快恢复平静后，才觉得过于失态和冲动，非大丈夫所为，不禁苦涩一笑，心想要不要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呢？

沈乐很聪明，在发觉主人对墓茔异常反应后，早已有了猜测，被主人魂牵梦绕的“黄金国玺”，原来重点不是值钱的黄金，而是代表着特定身份的国玺。他恍然大悟，朝主人和帝昺陵寝用眼神划上了等号。

沈玄翀再次苦涩一笑，没有说话，而是暗中观察周边情况，一阵海风骤然来袭，寒意正浓，令他感觉到了隐藏在周边的巨大杀气。

此地不宜久留，他要设法让沈乐远离危险。沈乐可是自己众多家丁中最亲近、最信任、最干练的人。

朝夕相伴多年，此刻才得知主人真实身份，并未觉察到危险的沈乐，反应十分激烈，立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叩头道，“草、草民该、该死，圣、圣上恕、恕罪。”

沈玄翀又是苦涩一笑，轻描淡写道：“不要胡说，帝昺早已为国殉葬，而我，是沈玄翀。”

沈乐慢慢抬起头来，重新打量沈玄翀后，竟发现对方处变不惊的脸庞、却是暗藏帝王之气、呼之欲出，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正视。

他心里作祟，刚才还大大咧咧称呼“宫主”，转眼变成“圣上”，深谙“君臣父子”八纲五常之道。

具备皇家风范和现代人文思想双重文化熏陶于一体的沈玄翀，却是很洒脱，扬扬手，压低声音说：“如果，你真认为我就是他，害怕天骄王国匈奴贼子诛杀我而受牵连，你可以马上离开，并且，我会给你很多钱。”

沈乐死活不走，跪在原地哭诉着主人曾经的万般恩情。

沈玄翀立即离座，俯身扶起沈乐，目光如炬，异常严肃地说了个“滚”字。

沈乐被吓得一激灵，随后便是满脸委屈样子，死皮赖脸守在一旁。

“你还不滚，难道要等着为我收尸吗？”沈玄翀以死要挟，立竿见影。

沈乐似乎会错了意，连忙央求对方千万不要再寻短见，倒退着离开了墓茔，回到崖山以西的海边，寻思着如何替主人把黄金国玺从海底捞上来，将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已是孤家寡人的沈玄翀，用瓦砾去旁边的马蹄井取水代酒，向墓茔中的英烈们供奉后，仰天长啸起来。

突然，一队匈奴士兵在百户长的带领下，纷纷跳出掩体，把沈玄翀紧紧围困在正中央。

百户长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猛然朝他胸口袭来。

沈玄翀笑声嘎然而止，国仇家恨瞬间涌上心头，未等他做出应急反应，衣服已被百户长扯破，露出健壮的胸肌，一块红色胎记异常显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