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者不善

王婶儿的话出奇的应验了。

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胜楠家的狗吠不停。

村里的看家狗，只要房子周围有动静都会旺旺地叫。如果忽视这种警告而擅自接近房子，就会遭遇狗咬人事件。所以，如果有事串门，村里人多半是隔着大门大声喊主人出来接应。

今晚这狗已经吠了快十分钟了，也没听到有人喊叫。

胜楠想起身出去看看，可是浑身疼得厉害，实在是有心无力。即便她能起来，她的妈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大黑天出去的。

从小到大，天黑前全家人都必须要在家中。这是胜楠妈妈对两个女儿唯一的要求。

胜楠在心里祈福狗狗千万不要吃陌生人给它扔过来的肉包子，因为肉包子里有毒。

村里的狗经常半夜被人下药，并拖走。说是可以卖到城里的狗肉馆。

果不其然，过一会儿就听到狗凄惨的呻吟声。后面就再也没有听到旺旺的声音。看来狗还是未能管住自己的嘴。

那年头儿，一年到头儿也吃不上几回肉。轮到狗吃肉，那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它知道那是最后的圣餐，还会去吃吗？

胜楠心理咯噔一下。真被下药了？她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清醒。

如果狗不在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大门的保险栓。

她不由得把头扭向大门，回想着大门的保险栓是否插好。她记得妈妈会每晚睡前都会确认一下保险栓，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胜楠把耳朵紧贴着睡炕，这样能够更容易觉察外面的动静。

正当她全神贯注在耳朵上时，突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胜楠轻轻推了推在一旁的夏秋。显然，夏秋也一直没睡着。

为了听得更加清楚，胜楠干脆从炕上蹑手蹑脚地摸着黑下到地面上，再把耳朵紧贴地面，屏息监听外面的动静。

趴了一会儿，她有些疑惑地嘟囔着：“奇怪，怎么没声音了？”

这时，妈妈小声命令道：“都起来，穿好衣服、穿好鞋。”

等到整装完毕，妈妈还从柜子里拿出圆鼓鼓的双肩包背起来。胜楠疑惑妈妈的背包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个背包。

胜楠轻轻掀开窗帘的边角，试图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有看到人影。

难道是过路的？

月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胜楠看到妈妈脸上刚毅的表情。嫣然像个准备上战场的战士。

胜楠想妈妈至于这么紧张吗？会不会只是虚惊一场？

好久，外面都静悄悄的。这不仅没有让她们仨儿松口气，反而更让她们忐忑不安。因为狗一直没有再吠过。

俩姑娘紧贴妈妈的左右，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可通往屋外的地方。

可是，越看越是毛骨悚然。所有以前看过听过的鬼故事瞬间浮现在脑中，仿佛现身在眼前。

渐渐地，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袭来，好像在吸食她们的精气。一丝一丝地吸得她们越来越无力和无助。

“不怕，有妈妈在！”好像妈妈读懂了两个孩子的心思一样，壮着胆子说道。

胜楠无意中伸手抓住了妈妈的手。这才发现妈妈的手心早已经湿哒哒的。她愧疚地望着妈妈的侧脸。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她心想，就算有闯入者，难道三个女人打不过一个男人吗？不对，外面到底会来几个人？想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胜楠的妈妈隐隐觉得今晚不会太平。否则她也不会拿出那个背包。

她早就预料到，即便没有与二狗的正面冲突，“夜闯”这样的事情早晚都要到来。虽然两个女儿都保持朴素的装扮，仍然藏不住漂亮气质外露。

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夏家的两个姑娘又都是美人胚子，连女人都想多看她们几眼，何况是爷们儿们。喜欢又得不到，怎么办？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正所谓，煮熟的鸭子插翅难飞。那年头，即便被强暴了，女人多数碍于面子，只能乖乖听话结婚。否则，不仅一家子被村里人戳脊梁骨，那位女子也很难嫁出去。甚至很难在村里呆下去。

突然间，一股猛烈的力量施压在门把手上。

“真来了！” 胜楠像是打了麻药一样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而且脑子变得格外清醒。

胜楠壮着胆子问道：“是谁？”对方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人更加歇斯底里地拉拽着门。就像是发动手摇式拖拉机时一样，缓慢、持续又不断增强手上的力度。

她们娘三儿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烧火棍儿、脸盆、扫把。准备那个人破门而入的一瞬间，来他个突然袭击。

不一会儿的功夫，门被那股邪恶的力量弄开了一点缝儿。屋里反锁的保险栓的螺丝也被松掉了一个，无力地掉落在地上。眼下，屋里没有什么可以支撑门把手的硬物。门还在不停地被拽开，门缝开得越来越大。

娘三儿把手上的临时武器高举头顶，分别站在了门的两侧。虽然已经入秋，三个人早已经冒出冷汗，淋湿了背夹。她们大气不敢出，在黑暗中圆睁着大眼，盯着越来越变大的门缝。有几次，那只黑手还伸进几根手指，试图寻找保险栓的插头，都被胜楠奋力打回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谁呀？”吐字不清，八成是哪个酒鬼。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对抗气息。周围的一切顿时凝固了，没有任何声音。

“你谁呀，你是哑巴吗？干嘛不出声。”酒鬼不耐烦地再次询问对方，试图验证对方的身份。

“嗒-嗒-”酒鬼拖着鞋后跟，慢慢逼近门口那个不明身份的人。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慌乱逃跑的脚步声。显然，是酒鬼把那个冒失鬼吓跑了。

酒鬼朝着那个慌忙逃窜的黑色背影，借着酒劲爆出粗口：

“妈的，敢做不敢当，是个爷们儿吗？你赶再来，我抽死你！”

没想到，酒鬼还有这等大用途。

可是，还没等她们缓口气，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夏家媳妇儿，开个门。” 酒鬼用手掌哐哐地拍着门扇说道。

从小到大，胜楠她们经常半夜三更听到这种声音。通常是来敲窗户的。因为前门有狗，不敢靠近。每次酒鬼敲门，她们都保持静悄悄，不作任何应答。自然，那个人也就灰溜溜地回他该回的地方。

“开门，给我开门！”酒鬼有些不耐烦地又拍了几下门。

再过了一会儿，竟然从门外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酒鬼睡着了？！

她们三个女人第一次觉得酒鬼并不讨厌。

可是，也不能让酒鬼在门口过夜吧。

于是，胜楠走到门前，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门。

紧接着听到外面传来酒鬼自言自语的声音：“妈的，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呢。”

显然是被胜楠的那一脚踢醒了。酒鬼吭哧吭哧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窗前、走向大门口。脚步声终于消失在黑色夜幕里。

胜楠又赶紧把耳朵紧贴地面。她想确认外面是否安全。过一会儿，胜楠缓缓起身，点头示意警报解除。胜楠的妈妈这才像破了洞的气球一样，瘫软在地。

今晚虽说逃过一劫，但心理的阴霾却挥之不去。

酒鬼半夜来敲门，敲累了也就自己回了。

可那个充满迷雾的男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二狗来报复？也不能排除有人借机嫁祸给二狗。不过，这个人明显是怀有歹意的。如果不是那个酒鬼，后果将不堪设想。

今天没有得逞，那个人还会不会再来？她们心里都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