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三人不欢而散，很快慕容瑶和公孙泽便先后回了府。自然，是慕容瑶先回的府。至于公孙泽，自然是先去送那位被迫摊牌，胎位不稳，受尽委屈的周小姐回府去了。

慕容瑶回了府里之后，忽视了婆婆的召唤，直接便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并锁上了院门。她现在是一个刚刚知道了夫君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还有了身孕的悲伤得不可自抑的正妻。婆婆什么的，已经伤心的不想理会了。

慕容瑶虽然是准备离开公孙泽的，可是今天听着公孙泽对于周映雪的声声维护，她还是不免伤心。毕竟是自己倾心爱了五年的夫君。她总以为，他们是爱着对方的。她为了他讨好婆婆，照顾府里，他为了她不纳美妾，征战在外。最后，事实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她自己编织给自己看的美梦罢了。周映雪的身孕让她的梦醒了。

她虽然还不免陷在梦中的感情中，理智却告诉她，她应当向前走了。周映雪不过是有了孩子，公孙泽便能偏心至此，若是知道她也有了孩子，她相信公孙泽会很开心。没有男子不希望自己多子多福的。可命运这样捉弄她，若是周映雪生出了儿子，她这个正妻却生了女儿，她在这个家中还能有地位吗？

跟婆婆相处了这么些年，她知道，婆婆是个势利的，周映雪有个好娘家，若是她嫁给了公孙泽，公孙泽便有了个好岳家，仕途想来会更为平顺。在这个府中，婆婆最爱的就是她的儿子，连公公都要往后一位。对公孙泽有利的事，她一定会去做。到时候，将军府或许会出一个早亡的正室，一个贤良的被扶正的妾侍。

想到这里，慕容瑶的眼睛莫名有些酸涩，她想到了她的娘亲。不被待见的正室和受宠的妾侍，她身边这样的故事其实很多。呆愣中，公孙泽已然进了房间，慕容瑶苦笑一声，那一堵矮墙，防君子，不防小人。

公孙泽坐在慕容瑶身边，语重心长地说：“瑶儿，你以后不要再去找映雪了，她最近身体不好，经不起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今天是她找的我，不是我找的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门房，看看有没有人给我送过口信？”

“我刚从门房回来，没人做过传话这件事。”公孙泽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也带着些蔑视，好似在说，你便是要找理由，也该安排好人证才是。

听到这个，慕容瑶的嘴角扬起了完美的弧度，真是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是她那个势利的婆婆，还是那位手伸的有点长的周映雪，不过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和手腕。连这样的事情都可以掩盖起来，那么只要她们有心，她慕容瑶便是死了，也许都不一定能葬到公孙家的祖坟里，因为她们一定不想在死后再见到她。

看到慕容瑶沉默了，公孙泽以为是她默认了。他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在他看来，慕容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太爱他了，是因为嫉妒映雪比她先有了孩子。他知道，这么些年，不仅父亲、母亲和他都盼望能有个新生命在公孙府诞生，她也是一样的。

“瑶儿，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映雪。这不是映雪的错，全是我的错，那天我喝醉了酒，把映雪当做了你，才……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不会变的，你要是担心的话，等映雪生下这个孩子，我就申请开宗祠，把孩子记在你的名下，这个孩子也放在你身边养。你是这个孩子的嫡母，我……还是你的夫君。”

慕容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面前的，她的这个夫君，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喝的多醉，才能把面容清秀的她和长得倾国倾城的周映雪混淆，和她共赴云雨。慕容瑶知道他在找借口，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于是沉默了片刻，便说：“你若是真为我好，便让我去庄子上吧。”

“那怎么行，庄子上的条件那么差，你身子不好，会受不了的。”

“我自然知道，在你迎娶周映雪之前，我是不会去庄子上的，映雪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们也不要再拖了，你便找个适当的日子把她娶过门吧。等映雪过了门，我就去庄子上待一段时间，省得她看见了我，心情不愉快，又不小心动了胎气，影响了你的嫡子，婆婆的嫡孙。”

“瑶儿，你怎么这样说话。映雪生的怎么能是嫡子呢，你我的孩子才能算作是嫡子啊。”

“夫君可是忘了，你刚刚说的，要把周映雪的孩子记名养在我名下的，我既是你的原配，我的儿子可不就是你的嫡子，婆婆的嫡孙吗？难道你是想说话不算话吗？”

“自然不是，只要你要这个孩子，映雪生下了孩子之后，我就让人送到你身边，映雪她也不容易，她怀着咱们的孩子也是很辛苦的，你也不要再为难她了。”

慕容瑶觉得她好似从未真正认识面前的公孙泽，怎么有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脸皮这么厚，明明是他和周映雪偷情生了孩子，却偏偏说是周映雪劳苦功高地替她和他孕育了子嗣，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她不想与他争辩，周映雪着急进门，她又何尝不是着急出门，她的肚子也快藏不住了。若是被他发现，她也有了身孕，恐怕除了死，她是再也出不了这个将军府的大门了。

“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和她有了孩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就尽早娶了她吧，不管以何种身份，我都是能接受的。只要你给我应有的尊重，你们之间，我是不会过问的。”

“瑶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你放心，最算映雪进了门，你仍然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她只是我娶进门来为你生孩子的，你也知道，娘亲一直都想要孙子，现在映雪替你生了，你就没有压力了，以后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以后我若去了边关，你和映雪在府里也要好好相处，做对好姐妹，就像你们年幼时一般。”

慕容瑶想说，从来没有正妻和妾侍，或者说正妻和平妻之间能和平相处的，毕竟，她们拥有的，是同一个男人。她们都想成为这个男人的唯一，又怎么可能和平相处。不弄得你死我活，想是不会罢休的。再说，她和周映雪何曾做过好姐妹，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罢了。

当然，她并不想弄死周映雪。周映雪，在公孙泽让她伤心、失望的时候，依旧对他深情不悔，公孙泽这辈子就合该是她的。慕容瑶也不想跟她抢了，因为没有必要，她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至于去哪里，以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周映雪就快要进公孙府的门了，慕容瑶不禁想到了她早亡的母亲。慕容瑶的母亲林氏是慕容大人的正妻，慕容瑶本是慕容府唯一的嫡长女。后来她母亲去世，一切都慢慢有了变化。

慕容瑶选择公孙泽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看起来是个正直守信的人。他们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慕容瑶觉得她还算是了解他的。她相信，只要他给了承诺，便都是能做到的，却忽略了男子的劣根性。

慕容瑶从父亲的身上看到了一些男子的劣根性，因为她母亲无子，只得她一个女儿，父亲便对她母亲不太上心了。她三岁的那年，父亲纳了个妾侍回来，那个女子是个秀才家的女儿，琴棋书画都略通。慕容瑶的母亲也不是不识字，只是学的大多是如何处置宅内的庶务，不大能与有时伤春悲秋，感觉怀才不遇的父亲说到一起去。在慕容大人心里，慕容瑶的母亲因此少了一分情趣。

慕容瑶的母亲不是再不能生养了，只是她身子不大好，生了慕容瑶之后，身体就更差了，大夫说，若是她拼一拼，许是能再得一个孩子，男女却是要看天意的。可若是运气不好，赌输了，可能就一尸两命了。

为了慕容瑶，林氏本不想再赌。可是慕容瑶四岁的那年，慕容大人的妾侍冯室为慕容大人诞下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男子来说，好似只有儿子才能称得上是子嗣。慕容瑶记得，父亲很快便央母亲，让冯氏做了他的平妻，因为她生育子嗣有功。而冯氏在府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慕容瑶的母亲在她的弟弟出生之后不过半年便去世了，慕容瑶只记得那日去找母亲，怎么推都推不不醒她，看到的摸到的只是满床满手的鲜血，地面也被染红了一大块，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身上能流出这么多血。爹爹那时候与她说，娘亲不在了。旁人与她说，她娘亲说她不够乖巧，生气了，便带着她的弟弟离开了。

慕容瑶是个女儿，冯氏成为他父亲的继室以后，并未怎么苛责她，甚至对她不错。不过这一切只在妹妹慕容雪降生之前。慕容雪生在她母亲过世两年之后的一个大雪天，她又生的玉雪可爱，于是父亲给她取名慕容雪。有了慕容雪之后，冯氏好像更有了些底气，以往对于慕容瑶的关注、关心、照顾都慢慢淡了。慕容瑶后来都是春夏秋冬四人陪着长大的。

慕容瑶因为慕容大人的关系和公孙泽他们认识的时候，妹妹慕容雪还未出生，后来妹妹出生了，慕容瑶本来是想向继母示好，带着妹妹一块儿出去玩的。可现在想来，她的继母冯氏一直是个心大的，公孙泽的父亲那时候跟她的父亲官职相当，还一样升官艰难，结交这样的人家，对于冯氏来说，其实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因而她的拒绝也好似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慕容瑶出嫁的时候，她的继母已经在给她妹妹踅摸婆家了，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她妹妹依然待字闺中，算算时间，她也已经虚十五了，快即笈的年纪还未定下婆家的人家其实真的不多。不过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在慕容家就没有了什么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