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准备看戏

　　“我……”纸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有顾虑，“我”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

　　还是卫朝颜接过了她的话：“你是想去打听静荷的下落？”

　　纸鸢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点下了头，把她的担忧说出来：“小姐，静荷的去卫府求救时，其实已经饿了两天了，是拼着最后的力气走着去的，我怕她遭了毒打……阿余说将她发卖了，可我却怕……”

　　卫朝颜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阿余是撒了谎，静荷其实已经被玉姨娘打死了？”

　　纸鸢脸色瞬间刷白。

　　卫朝颜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这件事我会去查的。”

　　静荷是她的婢女，虽说不像纸鸢这样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但至少在她落难时，也不离不弃，为她豁出命去。

　　纸鸢面上一喜：“谢谢小姐！我知道，小姐你也不容易，如今回州镇，咱们还不能被卫府的人发现……”

　　“不能被发现不是因为我们怕卫府的人。”卫朝颜打断了她，同她解释，“而是我觉得被他们沾上很麻烦，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卫府的人若是看到她出现在州镇里，难保不会有人去告诉她爹。而她爹与玉姨娘不同，为着自己的官职和名声，也决不能任由嫡长女流落在外。到时候肯定会派人来接她回家，而且她不回还不行。

　　她现在要查娘亲之事不能离开垚州，被发现后难免受到掣肘。

　　卫朝颜在来州镇之前就将这些事想得很清楚。

　　“先别想那么多了，叫小二准备点饭菜，我们吃过后洗漱完，便先睡个好觉。”

　　听卫朝颜这么说了，纸鸢也不再提此事，只默默配合。

　　许是坐牛车劳累了一天，两人吃过饭洗漱过后，各自倒头就睡。

　　一觉到天亮。

　　两人收拾好出了客栈，选了一家路边的早餐摊坐下用早饭。

　　这摊贩卖的是薄皮馄饨和包子馒头，摊位与旁边几家比，算是支得比较大的，生意也很好。

　　卫朝颜喝了一口热汤，再吃了一个馄饨，感觉胃里面瞬间暖和了起来，别说多舒服。

　　卫朝颜一边吃一边想，这个时代的物资虽然没有后世丰富，但样样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的。就拿这小馄饨来说，虽然肉馅儿少得可怜，却特别香。

　　在黄牛村吃得太次，来了州镇，卫朝颜第一顿早餐不仅给她和纸鸢一人点了碗馄饨，还要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包子馒头每个都有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两人都沉默着，埋头苦吃。

　　这时，听到隔壁桌的男人开口道：“诶，今儿个又是知州府上的卫夫人布施的日子吧？”

　　听到“卫夫人”三个字，卫朝颜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说话的是个发际线极高的中年男子，他丝毫未察觉到卫朝颜的目光，继续说道：

　　“这卫夫人还真是心善，这么多年，能坚持每个月都给那些穷苦人和乞丐布施，这可不仅仅是花钱的事儿，要换做是我，我可做不到。”

　　男人的话说完，旁边一位上了点年纪的老者点头：“是啊，十年如一日，真是大善人。”

　　这话引起了周围人的认同，大家纷纷都点头附和。

　　卫朝颜听得心里头有些发酸，她记得从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这样做了。但现在她母亲不在了，又是谁在继续做这些事？

　　如今把持卫府中馈的人是玉姨娘，她是最有可能操办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延续她娘亲做的事，给她娘亲攒名声？

　　脑子里正想着，就听到隔壁桌人又道：“不过以往卫夫人从来都不露面，今年倒是不同了。五个月前开始，这卫夫人没到布施这一日都亲自出来布施，倒是叫我们见着了真容。”

　　“要我说，这种女菩萨就应该出来，让大家知道她是谁。”

　　“是啊！我看卫夫人比菩萨还好，至少每个月的布施可是实打实的领一升米！”

　　“一升米那些乞丐每日煮粥，省着点吃，少说能吃大半个月呢。”

　　“不光是乞丐，一些落魄人家过来领米，也可以领啊。”

　　“每个月准备五石米布施，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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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赞的话络绎不绝，五一不是在夸赞这位卫夫人善良，间或还有人提上一嘴这卫夫人还有一副好皮囊。

　　卫朝颜只觉得拳头都要硬了。

　　纸鸢脸色难看，小心翼翼看向自家小姐，小声道：“小姐，夫人已经失踪一年了，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布施呢？”

　　“自然是不可能。”卫朝颜的语气听起来很冷，在这本就寒冷的天气里，让周遭空气更冷了。

　　她起身，放下早餐钱，道：“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卫府每年的布施都在东市的入口处，这里是州镇的集市，人们日常生活所需，都能在这儿买到。

　　早上因为不少人要买菜买肉，所以就会更热闹些。

　　卫府的布施一般都会在上午，按着卫朝颜过往的记忆，一大早只要布施的台子摆出来，就会排起长长的队伍。

　　布施是按人头来的，排队的人都能领一斗米，但每个人只能领取一次。

　　“小姐，是玉姨娘！”纸鸢只觉得自己肺要气炸了。

　　此刻，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布施之处，只见玉姨娘穿着端庄，站在布施台后，面带微笑，给每一位来领米的人倒米。

　　难怪布施没有断过，原来是玉姨娘在耍手段笼络民心，想让百姓认她这个妾做卫夫人！

　　纸鸢咬牙切齿：“这个虚伪的小人！她这是冒充夫人！就连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也是夫人的！”

　　眼下，纸鸢恨不得冲过去将玉姨娘的脸撕烂。

　　卫朝颜勾起嘴角冷笑：“既然这么爱出风头，那就让她出个够。”

　　说完，卫朝颜迈步离开，纸鸢连忙跟上去，小声问：

　　“小姐。你准备做什么？”

　　卫朝颜看着前方，不远处有个正拿着布袋过来的小乞丐：“你且看着便是。”

　　小乞丐一路跑着，经过卫朝颜时，卫朝颜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乞丐惊呼：“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朝颜拿他手里的布袋捂了嘴，将他拖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今日卫朝颜和纸鸢都乃一身男子装扮，卫朝颜个子高挑，板着脸时有一种凌人的气势，即使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也让人无法忽视这种压迫感。

　　小乞丐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吓得小腿肚都在发颤。

　　结果下一秒，卫朝颜却松开他，还拿出了十个铜钱，递到了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一见到铜钱，眼睛都看直了！十个铜钱啊……可以买两斤大米了！不，是能去大吃一顿肉包子！

　　“想要吗？”卫朝颜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嘴上连连道：“想要，想要！”

　　“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要你替我办件事。”卫朝颜将铜钱放到小乞丐手心，“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二十个铜钱。”

　　“二、二十个？！”天哪，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小乞丐觉得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呐！

　　于是想也没想，马上答应下来：“没问题！”

　　过了没一会儿，小乞丐便从小箱子里出来，他手里拽着十个铜钱，眼睛在街上提溜着看了一圈。在街对面有两个成年男子乞丐正在说话，其中一个已经领到了米满脸喜气，另外一个米袋还是空的，显然是刚过来要去领米的。

　　小乞丐认得这两人，迈腿就朝他们俩走去。

　　卫朝颜和纸鸢在不远处看着，纸鸢有些不解道：“小姐，你要找两个乞丐去闹事，直接去找就行，为什么非要让一个小乞丐去呢？”

　　“这小乞丐混迹底层，却敢独自一人来领米，不怕中途被人抢了去，说明他是个聪明的。”卫朝颜开口说道，“用聪明人替自己办事，比自己出面要更好，毕竟一旦查起来，也不会直接发现是我。”

　　说完，又补充道：“再者，小乞丐混迹得久了，他应该将这一片的乞丐都认识了，自然知道找谁更合适。”

　　这时，她看到小乞丐拿出五个铜钱，将两个铜钱分别给了那俩乞丐，然后听到他说道：“事情要是办好了，事后我再给你们一人两个铜钱，我自己就留一个铜钱。”

　　两个乞丐一看，果然同意了，眼中有了喜色，和小乞丐一起，都朝着排队的队伍走去。

　　“看到了吧，这小乞丐机灵着呢。”卫朝颜朝小乞丐的方向努了努嘴，见纸鸢一脸迷茫，于是解释了一番，“他展示给他们看，雇主就给了他五个铜钱，这单生意是他揽来的，可他最终得到的最少，那两人肯定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自然高兴，为了拿到事成后的一个铜板肯定也会卖力。”

　　但事实上，小乞丐事成后能从她手里再拿到二十个铜钱。可这一点，那两个乞丐一无所知。

　　纸鸢嘴巴微微长大，有些惊讶，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小乞丐居然能有这种七巧玲珑心！

　　卫朝颜轻笑一声：“而且那两人没准会因此觉得小乞丐有点本事，能替人跑腿赚钱。为了将来还能分一杯羹，肯定会与他交好。这小乞丐，还真有点意思。”

　　纸鸢动了动嘴：“小姐，怎么连乞丐都有这么多心思……”

　　卫朝颜微眯了下眼，看着布施的方向：“准备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