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合适的衣服

直到楚诠跟明夫人提到比赛流程，许一流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为了帮苏阶绕了多大的弯。

两人回家的路上，许一流款款信步，慢悠悠道：“哎呀，你说这歌舞环节为什么非得要求不能独舞呢？”

——他是在和空气说话？

余光瞥了瞥目视前方的许一流，楚诠不着痕迹与他隔开些距离。

只听许一流自接自话道：“说是为了体现盛世繁华，但我觉得吧，是因为只有团舞才需要足够多的同类型的衣裳，而现今全白云镇衣服卖的最好的，当属出街必备。所以这根本不是场选美比赛，就是咱阿泉想出来帮苏阶卖衣服的幌子！”

说着，凑近楚诠，一脸贱兮兮：“阿泉，我说的对也不对啊？”

“是又怎样？”楚诠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苏阶遭小人使绊子，现在急需销库存，我既跟着她，帮她也是为了自己以后的生计。”

“那帮镇上女子求举荐信，总不是你的主意吧？”

楚诠加快脚步：“是苏阶觉得仅仅为了销库存而耗费心力去办一场选美比赛不值当，倒不如成全那些姑娘，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许一流死皮赖脸跟着他，黏上去道：“虽是苏阶的意思，可我瞧你也上心得很，光是明夫人的背景就做了不少调查吧？”

“没有，明夫人事迹脍炙人口，我刚来白云镇就听说了。”

“那你……”

话没说完，许一流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楚诠，那浓墨般的眸子微有愠色，盯着他不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许一流眯了眯眼，也不知从哪儿弄出来把折扇，悠悠扇着道，“只是对于昨晚你的警告，我想说如果你对苏阶是真心的，我可以退出。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净灵之力，那我活一日，便要插在你二人中间搅和一日。”

“……”楚诠沉了脸，“随你！”

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许一流心情大好地吹了声口哨。

回到羡仙院，苏阶已经精神大好，正和丹青围在院里的石桌前玩五子棋，见许一流和楚诠回来，笑着招招手。

听闻楚诠已经和明夫人达成协议，苏阶笑道：“我睡一觉你就什么都办好了呀！真棒！”

楚诠微微沉吟，与苏阶讨论起服装事宜，“一众伴舞的服装可以在那些丫鬟服装上稍加改良，但主舞的服装却既要在糅合赛事主题的基础上突显个人特质，又要和伴舞服装之间相联系——苏苏，既然我们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比美，主舞服装干脆做成同系列吧？你只要设计一件主舞服装，其余的由我和丹青在款式和配色上稍加变换，如何？”

这么说，也是为苏阶的身子考量，毕竟她病还没好，而明太尉的寿辰又耽搁不得。

苏阶摇头：“这样就让杜云琴赢得太容易了。”

又拍拍自己身板，以示硬朗地道：“我可是无往而不胜的苏阶，区区几件衣服能奈我何？”

另一边，明太尉到家后，要举办“白云姑娘”比赛的消息便如春风过境般传遍挨家挨户，镇上大大小小的布行都学着苏阶，在店门外摆出穿着衣裳的木偶人，以此招揽生意。

然而出街必备打造的潮流效应却无一家能再度效仿，人们在同样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第一眼总是被出街必备的服装所吸引。

就在比赛消息传出的当天，出街必备也在大街小巷张贴大字报，宣布凡是来店订购主舞服的，免费赠送配套伴舞服装。于是乎，本就蒸蒸日上的出街必备更加热火朝天，拿着银票前来下订单的人排队都排到了街上。

在设计衣服这方面，白云镇人言，苏阶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却无人知晓她在其中付出多少坚持与汗水。

苏阶坚持店铺出新款的频率不变，在设计主舞服装时还要兼顾推陈出新，本就处于病中的身子就断断续续的总好不彻底。丹青隔一天给她请一次大夫，后来，干脆背着苏阶偷偷用一锭金子留大夫在羡仙院小住了。

而楚诠则由幕后转至台前，嘱咐苏阶除了画设计稿外就安心养病，包揽了店铺大小所有事宜，每天早出晚归忙得是脚不沾地，一天里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能和苏阶见上面。

这就给了许一流很多“可趁之机”。

再说回他跟着楚诠从明夫人处赶回羡仙院的那天，苏阶执意亲自设计尽可能多的主舞服装，楚诠不同意，两人谁也不让着谁，气氛僵持不下之际，苏阶倏而把矛头转向许一流，道是自己身边不养闲人。

许一流先是瞅了瞅她身边运筹帷幄的楚诠，然后吊起眉梢觑一眼蛮夫俗子丹青，结合自身优势，瞬间给自己谋了个美差——厨子！

俗话说得好，要想留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留住他的胃！

楚诠再能决胜千里又怎样？一个只会做鸡蛋面和蛋炒饭的男人是没有未来的！

瞧瞧苏阶，在他一天天的美食攻势之下，现在已经看见他就条件反射地对他扬起笑脸了！

这天，离太尉寿辰只剩三天时间了。

许一流端着刚出锅的鲫鱼汤敲响苏阶房门，“苏苏，吃饭啦！”

随着寿辰越来越近，苏阶耗费在画稿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昨日更直接将饭桌搬到了房里。

“快，喝点鱼汤补补脑子。”许一流小心翼翼把鱼汤放下，扫一眼遍地的纸团，垂眸看向眉头紧锁的苏阶，心道小丫头的犟脾气还跟楚诠那厮挺像！

“其实，离寿宴只剩三天了，就算你能画出来，师傅们只怕也来不及赶制出成衣了。”

“那倒不怕。”苏阶把墨还没干的纸抽出来，又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时间来不及可以用法术。”

“那你焦躁什么？”许一流把她扔在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展开，奇怪道：“这不画的挺好嘛，比之前几件都要精巧，很有设计感。”

苏阶嘟嘴：“坏就坏在有设计感，邵萌不会愿意穿的。”

邵萌？那个脸上有疤的邵家幺女？

许一流曾见她来过羡仙院一次，应该是为了比赛前来请教苏阶的，想着她的模样，许一流的目光再落回画稿上：“邵家幺女模样倒算水灵，如果化浓妆，再以花做点缀来遮住她脸上的疤痕，会有摄人心魄的效果，这不是和你画上的衣服很相配嘛？”

“可偏偏，邵萌放弃了跳舞。”

“什么？”许一流讶然，“歌舞可是个大得分项，如果放弃跳舞，后续个人才艺再出色，也争不出个好名次，”

此番比赛，采取民主投票的方式，由数百位观看比赛的看客打分点评，选取得分高的前三位冠以“白云姑娘”称号。而赛事以选美为名，持票者也大都为男子，那么歌喉舞艺便是最容易得票也是最能拉开票距的环节。

苏阶道：“你有所不知，邵萌因为疤痕自小吃了不少冷落，一度讨厌自己是个女子，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子就不必这么在意外貌，因而在性格方面就有意向男子学习，觉得歌舞乃是下等技艺。”

许一流冷哼，“那她还参加什么选美比赛，直接上京求取功名不就好了？”

“你不要这么说她。”苏阶瞪眼，“邵萌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既讨厌自己是女子，又同寻常姑娘一样爱美、喜欢捯饬自己；既觉得歌舞乃下等技艺，又忍不住偷偷学舞练歌……这就导致了她既想表达自己，又害怕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复杂性格。”

这也太分裂了吧？所以她放弃跳舞是因为害怕被人比下去呢，还是对自己的个人才艺有绝对信心呢……还是，兼而有之？

许一流也是蹙眉。

“失了大得分项，就只能在才艺展示上卯足了劲儿，可是服装过于吸引视线会让邵萌紧张，进而影响发挥——这才是让你犯难的点吧？”

苏阶用“知我者，莫若许一流”的眼神看他。

许一流得意地昂头，眼睛一转，笑道：“我有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苏阶死马当活马医地催促：“快说。”

“你直接按照男装的样式给邵萌做一件骑装，比赛当天的发髻也按照男子的来，妆容则是越淡越好。”

“为什么？”苏阶一脸懵，“你当大家眼瞎嘛，换上男装就不知道她是女子啦？”

“非也，我们要做的，是具备男装特色的女装！”

许一流也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哗的一声展开，端出副风流倜傥地架势，道：“首先，男装特色能表明邵萌的决心，让大家一眼就能看出她此行志不在比美；其次，这能在心理上给邵萌一种她是男子的暗示，潜意识里就不会想着别人总盯着她脸看；最后……”

“最后，男装特色的女装也可以代表着这次比赛的真正立意——巾帼不让须眉！”苏阶笑吟吟拍手，“明夫人看了肯定会对她多加留意，这样就算失了票数，也能在明夫人那儿博得一封举荐信！”

“聪明！”许一流啪地合上折扇。

“优秀！优秀！”苏阶朝他竖起大拇指，顿时来了灵感，执笔之际，却见许一流撇着嘴凑到笔尖前。

墨水啪地落到宣纸上，泅出一大团黑渍。苏阶眉毛跳了跳，“干嘛？”跟只饭桌前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似的……

“我算不算帮了你一个大忙？”

“……算。”

“上回楚诠帮你解决难题时，你都摸他的头，这次我也要摸。”

“……”苏阶从头到脚起一身鸡皮疙瘩。

见她无动于衷，许一流换上个更可怜兮兮的表情，“唉，原是我不配！”

“话也不用说这么重吧？”

“那你不是瞧不起我的意思？”

“当然不是！”

“我不信！”许一流把头偏到一侧，“除非、除非你亲我一下！”说着，眼睛快速瞄一眼苏阶又转回去。

“休想！”苏阶拍桌子，“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