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许一流的弱点

菟丝花咒是鬼族之术，要解除它怕是得去鬼族，且还需要许一流配合，苏阶此刻还放不下店铺，并无出远门的打算，思忖片刻道：“等来年开春，我把店里安置好了，便拽着许一流去鬼族，如何？”

楚诠自觉他现在并无立场去干预苏阶的抉择，刻意在这时询问她菟丝花咒，也只是怕她对许一流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她非但对他言无不尽，还征求他的意见，像是要他不必担心似的。

展眉微笑，楚诠道：“好。”

苏阶于是催促他回店里照看，自己端着糕点进了厨房。

满屋子的烟火气中，苏阶的声音清脆又悦耳：“许一流，看我给你买什么啦！”

许一流往锅里洒了瓢水，跟没听到似的，绕过苏阶又去塞柴禾。苏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弯腰低头道：“对不起，我错啦，不该对你态度不好的。”

许一流面无表情，恍若未闻，火光映衬下的脸色还是硬邦邦的。

苏阶搬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诚挚道：“我其实不是故意对你那样的，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抱了阿泉，你又在旁边一直瞎搅合，我一烦我就……”

我瞎搅合？许一流冷哼：“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你舍不得伤阿泉的心，舍得伤我的心了？”

“……”苏阶正色起来，“真要这么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正在塞柴禾的手一抖，许一流看向苏阶，她神情严肃得……有些绝情。

“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苏阶撑着下颌，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当然我对阿泉也不是那种喜欢，但是如果是在阿泉和你，或者是和其他人之间非要做一个取舍的话，我是一定会选择阿泉的。”

喉咙有些发紧，许一流涩涩地问：“是因为你可怜他？”

“舍不得吧。”苏阶陷入回忆，缓缓道，“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的眼睛可真是好看，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可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掺杂了太多灰尘，我那时就觉得……她才多大的孩子啊，为什么会在一瞬间露出一种……偏执到近乎阴沉的表情？”

“所以你想守护他？”

苏阶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在每个想到可能会让她不开心的瞬间，就会心软，然后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

心脏某处像是生出了藤蔓，一圈一圈蜿蜒而上，将那疯狂跳动的一团狠狠收紧，许一流分明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嫉妒得难以自控，可是理智告诉他，苏阶做得没错。

他忽的发现，原来菟丝花咒是不能共享心痛的。

“好吧。”许一流拂下衣摆的灰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管你对阿泉到底是什么感情，以后你和阿泉之间我再也不掺和就是。至于菟丝花咒，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跟你去鬼界解咒。”

如释重负地拍他肩膀，苏阶笑道：“就知道你明事理！”

“不过看在你收留我一场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阿泉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

“不单纯又如何？”苏阶昂起下巴，倨傲道：“这些年接近我的人，不怀好意的多了去了，如若真能从我身上拿走什么，算他们本事！”

她本就生的明艳动人，一颦一笑就像是迎着烈日而生的雏菊，让人见了很难不心生欢喜，而此刻听她说出这番话，许一流心想：又有哪个男子会不对她产生征服欲呢？

仿佛被灼伤了眼，许一流迅速别开视线——不能再继续了，要趁着他还没有特别喜欢的时候尽快抽身。

“喂，你刚刚进来说给我买了什么？”许一流手肘推了推她，转移话题。

“啊，我差点忘了！”苏阶端来糕点盒，双手捧着端到许一流面前。

“你这什么表情啊？”苏阶打量着道，“怎么……跟看见什么秽物一般？”

许一流：“我不吃糕点。”

“为什么啊？”像是怕许一流不信似的，苏阶塞了块糕点放到自己嘴里试吃，边嚼边说：“甜而不腻，很好吃的！你试试嘛！好歹是我排队买来的呢！”

苏阶将糕点推近一分，许一流头就后退一分，到最后许一流头都抵到墙上了，还是双唇紧闭不肯碰糕点，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苏阶皱眉：“我瞧你这模样不像是不爱吃糕点，倒像是怕糕点似的——你不会真害怕这玩意儿吧？”

一把将人推开，许一流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这件事从今往后只字不提，带着你的糕点赶快滚！”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害怕糕点……”苏阶鄙夷地摇了摇头，表示自此许一流在她心中的光辉形象一去不复返。

太久没吃东西了，苏阶走之前拜托许一流多做点好吃的祭一祭她的五脏庙，于是傍晚时分楚诠和丹青回到羡仙院时，赫然看到院里摆着的满汉全席。

丹青感动得泪眼婆娑：“阿流你对我们可太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离不开你的！”

许一流听了笑眯眯：“那敢情好哇，等我把你们一个个嘴都养刁了就不辞而别，让你们满世界找我也找不到。”

“放心。”苏阶吃得满嘴流油也不忘插嘴道，“就冲你今天这顿，我肯定好生将你供着，绝不会让你让你伤心欲绝地离开滴！”

难过了一下午的许一流听到这话愣了愣，又蓦地一笑，苏阶就是苏阶啊，仿佛总有根戒尺在那儿量着，你对她好一分，她便时时不忘还你两分。

也罢也罢，人生如此漫长，身边有个有趣的灵魂也还不错。

“话说我不在店里的时候，杜云琴没有来捣乱吗？”苏阶给自己舀了一大碗汤，下午听丹青说起比赛当天的状况，她捧腹大笑了好一阵。

楚诠说：“你睡了四十八天，期间杜云琴带人找上门十次，杜月亭前来拜访十五次。”

苏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姑且算他们兄妹全是岔开来的吧，这也才二十五天，难道剩下的小半月他们都被你打服了？”

“非也非也。”许一流道，“他们兄妹一个欲借提亲之名行不轨之事，一个欲借拜师之名公报私仇，都是司马昭之心，我和阿泉一合计，就说能见到你的只可以有一个，让他俩内斗去了。”

提亲？拜师？

“等会儿啊。”

苏阶放下筷子，抹了抹嘴，楚诠见状，搬开凳子离她坐得远了些。

“我说你们私自拆开邵萌寄给我的信，看了还烧了也就算了，这拜师和提亲，你们凭什么替我做主？这要是杜家兄妹真争出来个谁输谁赢，那我是不是还必须得领个姓杜的进羡仙院呐？”

许一流一噎，“我们主要是觉得你解决起杜月亭肯定是得心应手，所以想让他先把他妹妹解决了……”

“哦？要是他解决不了呢？”

“……”

迎着苏阶善意的目光，许一流讪讪道：“我要是说这主意是阿泉出的你信吗？”

正在吃饭的楚诠平静道：“我已经失去杜云琴的信任了，所以从始至终没跟他们兄妹说过一句话。”

许一流：“所以当然不会是你啦！”

苏阶砰地拍响桌子，许一流应声跳起，直往门口飞奔，哪晓得步子还没迈过门槛就被苏阶从后面拎住。

于是乎，这顿丰盛又美味的满汉全席，是在许一流的求饶声中吃完的，楚诠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赏心悦目的一顿饭。

苏阶恢复灵力后，又恢复了每日画稿的状态，不过这回她倒不是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造车了，而是往大街小巷张贴她要收徒的告示。

许一流知道后愤愤不平：“还说我自作主张替你做决定，到头来你自己还不是说要收徒了？”

苏阶：“这不一样，杜云琴欲拜我为师是要学法术，我招徒是为了给咱店里输入新鲜血液，是只教人设计而非传授功法。再说了，我招徒，那也是有条件的。”

后来，顶楼那间曾用来休憩的卧房被改装成了会客室，苏阶专在那里考核前来拜师之人，少则一炷香多则半天，每每都是见人信心十足而来，最后失意落败而归。

就这样入了冬，苏阶要收徒的消息传遍镇上家家户户，却没有一个能通过她的考核，到后来，连登门一试之人也没有了。

下雪这天，苏阶坐在柜台前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许一流走到她面前挥了挥空气道：“做生意不要唉声叹气，会把财运叹没的！”

苏阶耷拉着脑袋，“下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要开春，我到现在居然连个徒弟都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哇？”

“我管你如何是好呢，要叹气回屋叹去，别杵在店门口影响生意！”许一流半推半架地把苏阶送进内室，转身撞上神情凝重的楚诠，他没好气道：“你俩成心膈应我呢，都盯着张别人欠你钱的臭脸，咱这店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楚诠皱眉道：“我怕再这样下去苏苏就真收杜云琴为徒了。”

想起这些前来考核的人中，杜云琴是最有恒心的——自打杜月亭为了证明自己不惜进京赶考后，杜云琴每隔几天就来求考核。

许一流摩挲着下巴：“算算日子，杜云琴今儿也该来了，人怎么还没到？”

楚诠掀起眼皮瞅他：“怎么？她不来你还想她了？”

许一流一巴掌拍过去，“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为什么你不希望苏苏教杜云琴设计服装？她学会了又不能用这个谋害苏苏。”

楚诠：“你还不知道苏苏收徒是为了有人能接替她设计师的职位嘛？杜云琴对苏苏除了嫉妒就是不满，真要是出了师还会替苏苏守着这家店？”

“也对。”许一流嘀咕道，“要真是杜云琴接替了苏苏的位子，不再另开一家店都算她品德高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