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宁父试探

姜夜寒不动声色的垂眸，羽睫覆住深瞳，掩住幽暗神色。

如果迎面而来的是刀剑，他会毫不留情的还回去，但是……百炼钢该如何抵挡绕指柔？

偏房中的氛围很是不错，与此同时，另一边。

宁振山的书房内，宁欢乖巧贴心的帮他捏着肩。

女儿如此乖巧懂事，宁振山深感欣慰，自然受了这份孝顺。

肩颈处按压的力道合适，舒缓酸麻了一天的老骨头，宁振山舒坦的眯起了眼。

宁欢站在后面打量着他的神色，见状眼睛闪了闪，似是不经意般开口：“姐姐真是好胆识，不过是自己院中的一个羌奴受冤，都敢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将事情闹到御书房去——”

原已经微微阖上眼的宁振山此刻一双鹰眼重新睁开，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宁欢看在眼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开口自顾自道。

“唉，若是女儿也有这般见识便好了，今后若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我也能像姐姐一般，挡在众人身前。”

“姐姐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一个羌奴尚且能让她付出这般心思……”小女儿声调细腻柔婉，说着说着，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疑虑。

好似没注意到前方的父亲沉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宁振山面上原本闲适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之前晚舟闹到御前，他已然是捏了一把汗，还好有惊无险，皇上只重重处罚了那不知好歹的世子爷。

若不是宁欢提醒，他倒是忘记了，这事最初是因一个羌奴而起。

宁欢说的对，再怎么样，也不过只是个羌奴而已，哪里值得因为这件事闹上御前。

晚舟是不是对那个羌奴太过上心了？

宁振山面色变幻不定，宁欢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以免弄巧成拙。

只继续为宁振山捶着背。

可宁振山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闲适的心情，心不在焉，让宁欢按了一会儿背，就挥挥手示意她回去。

宁欢应声，躬身退下，嘴边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待人走远之后，宁振山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就这么一个嫡女，生母又去的早，本想着让女儿选一个仪表堂堂的夫君，嫁进高门，从此之后有享受不尽的泼天富贵。

又或是找个清贵人家，一生无忧便好。

他可以不在乎门第之见，可——

那个羌奴何等低贱，怎么配得上他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女儿？

越想，宁振山脸色越沉，他长叹了口气，对门外唤道：“去寻大小姐过来。”

门外之人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宁晚舟便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宁晚舟原本在偏房中给姜夜寒抹药，两人相处的甚好，气氛难得的和谐，就突然听见小丫鬟来传话，说是父亲让她来书房，有要事相商。

宁晚舟这一路都在想，父亲怎么会突然召自己来书房。

进门看到站在窗前的宁振山，她俯身行了个礼：“父亲。”

听见声音，宁振山转过头来，看着立在自己面前嫡女，姣好的面容已经隐约有几分亡妻的影子。

他不禁有些动容，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宁晚舟的头。

宁晚舟一愣，自从母亲去世，她岁数渐长，父亲就很少对她做这种亲昵的动作了。

她心里触动，一时间竟摸不清楚父亲的意思，只得静静的站着。

宁振山眼中带着欣慰，嘴上不住称赞：“真是长大了，都变成大姑娘了，做事也愈发有主见了。”

“我朝女子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把京城搅的沸沸扬扬，这事儿怕是头一份！我女儿的胆识和智慧，可不是寻常人比得起的！”

宁晚舟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在京兆府门口众多百姓目光之下击鼓鸣冤，惹了这么大的事。

即使最后没有殃及自身，可到底给丞相府惹来了不少异样的瞩目。

父亲叫她过来，居然不是责骂，反倒是夸奖起她来了？

父亲平日一贯严肃，极少这般夸赞自己，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简直处处都透着蹊跷。

果不其然，就听宁振山话锋一转。

“之前受伤的那个羌奴，现在如何了？”

宁晚舟眉梢一挑，心底已经有了数。

“之前伤得很重，现在在府上调理，已经在渐渐恢复了。”

宁晚舟言语中听不出丝毫不妥之处，可宁振山心中依旧觉得不太踏实，继续追问道：“你觉得你院子里那羌奴如何？”

这一开口，心思就暴露无遗了。

宁振山紧紧地盯着宁晚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情绪。

听见父亲的问话，宁晚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眼不闪不避看着宁振山，开口解释：“那人因我而受了无妄之灾，又因为女儿才被那世子伤成那般模样，女儿心中有愧，所以让他在府中养伤，并无其他心思。”

两次试探下来，见宁晚舟都是如此态度，宁振山心中的疑虑渐渐消除，面上的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让宁晚舟瞬间沉了面色。

“既然如此，那次日就让人将他送去庄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