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医

“不可。”青爷断然回绝。

“这箭伤深，都伤到骨头了！”许临川眉头紧蹙，满眼焦急。

青爷全然不理睬许临川，聚精会神都在匕首的刀尖上。

受伤处在右肩，青爷左手持匕首，总归没有右手灵活，总找不到好的下刀位置，此刻正有些恼火。

“青爷……”许临川又唤了一声。

“拿毛巾来。”

许临川担忧万分，却又不能违令，只得递来毛巾。

青爷把毛巾往自己嘴里一塞，牙一咬，借着摇曳的烛火，一匕首直接挖向了肩头的肉。

那匕首割肉的声音，在营帐中刺啦作响。

许临川站在一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道剑眉全扭在了一起。

啪嗒一声。

箭头掉落在地，带着青爷的鲜血，在带着尘土的地上轻轻滚了一圈。

那箭头扎得太深，方才还没来得及处理，青爷只将箭尾砍去就到梅城主家赴宴，现在一番折腾，这才挑了出来。

许临川也是亲见青爷挑箭头，才知道那箭头竟扎得如此之深。再回想方才吃饭时青爷的气定神闲，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有多疼。

许临川赶紧拿着纱布和金疮药上来，为青爷敷药包扎。

方才整个过程中，青爷没吭一声，只是这额头的汗已是细细密密，在烛火相映下，显得亮盈盈的。

许临川一声叹息：“青爷……我们大可找个大夫的，起码用些麻药，也叫您少受罪些。”

“这伤太深，我不想叫人知晓。敌强我弱，正是军心不稳之时，切勿再起波澜。”

“是。”

“你别在我营帐中待太久，省得大家多想，去巡营清点情况。”

“是。”

许临川应声离开，青爷用左手铺开梅城主送来的边塞地图，又研究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他脑中竟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梅与鹤的那一抬头——“你受伤了？”

那双清亮而……而有些漂亮的眼睛，青爷清楚地感受到了担心和惊讶，这是演不出来的。

可她不过是一个潜龙渊联络人罢了，又为何要替自己担心？

青爷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些杂念从脑中清除出去，又研究起地图来。

梅城主府。

贺与霜正要脱下束胸，便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她赶忙停手，披上了外套，整理了仪容。

果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哪位？”

“是我。”门外是梅桑榆的声音。

说实话，贺与霜一个千金小姐，自是不习惯大晚上的还有男人敲自己的门，奈何现在女扮男装，得克服克服以往的习惯。

贺与霜打开了门：“义父。”

“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义父有何事？请讲。”

梅桑榆微叹了口气，在贺与霜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我方才仔细想了想今日青爷在席间的表现，我觉得不对劲啊！”

“啊？”贺与霜一愣，“此话怎讲？”

“我觉得，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他也没什么计划啊！守住蓬城这个事，在他看来，恐怕也不是十拿九稳吧！”

“义父，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我们不信他，也别无选择。好歹他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五万黑甲军，总好过朝廷，死不派兵吧。”

“与鹤，若你能把火油矿的秘密贡献出来，我相信，蓬城能守住的！”

贺与霜听了这话，只觉得头大，怎么又绕到火油矿这个问题上来了！

“义父……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我不是和您说了，这火油矿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开采要制作，都是需要时日的。”

“城内粮草还可供十日，十日内，能开采多少开采多少，能制作多少就制作多少，多少是条出路啊。”梅桑榆仍是不死心。

“义父，真的不行。”贺与霜咬了咬牙。

贺与霜不是舍不得火油矿，而是讲出火油矿的秘密，无异于公开自己的身份。

重生机会难得，贺与霜不想白白错过，她还想接着梅与鹤这个身份再多做些文章呢。

梅桑榆再没了好脸色，突然“啪”的一个巴掌打在了贺与霜的脸上：“当初认你做义子，我看中的就是这火油矿，如今火烧眉毛了，你竟还是不肯说，要你有何用！”

这一巴掌，打在贺与霜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过，比起她当年在宁子岳那受的苦，简直不值一提。

贺与霜的嘴角滴出几滴血来，染得她双唇鲜红无比。

“哼，好声好气跟你说，别不识抬举！既然你搞不清楚局势，就在这闭门思过，好好想想吧！”说罢，梅桑榆便拂袖而去。

门口恭候多时的两个家丁立刻关上了房门，在外上了锁。

看来梅桑榆来之前，便做好了软硬兼施的打算，这家丁早已拿着锁在门外候着了。

贺与霜咬了咬牙，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冷静地吹了蜡烛，直躺到了床上——反正刚刚本就是要睡觉的，关就关，照睡不误。

隔日。

晨光熹微，照样从云层中破开了一道口子，金辉落在城外远山之间，照亮了羌人的军营。

羌族将领达瓦彭措正躺在营帐中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副将阿达西入了帐内，请示道：“将军，今日有何安排？需让将士们集结，再战黑甲军吗？”

“不必。歇着吧，好吃好喝，养精蓄锐。”达瓦彭措半眯着眼睛，言语间带着慵懒。

阿达西愣了愣，随即点头道：“是。”

达瓦彭措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不是心中有疑虑，觉得此刻应该乘胜追击，他们城里城外就那么点兵，昨日弹药也都快打完了，今天去，肯定会一举拿下？”

阿达西沉默了一瞬，低下头来：“属下不敢。”

达瓦彭措下了床，披上了战甲，坐到了桌前：“汉人有句话，欲速则不达。虽说他们兵力弱，可边城百姓定都不想我们攻下蓬城，若是此时强攻，城中百姓必群情激愤，誓死捍卫蓬城。再者说了，昨日那黑家军来的巧妙，我们输了第一仗，敌方正是士气大盛的时候，我们不必去顶这个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