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谓的家人

　　“顾藻！”她还没动，屋里顾光宗就耐不住高声道，“你死在外面干什么呢？不知道赶紧过来给我治腿，非叫人催？”

　　顾藻应声，提着药包进屋分拣，一刻钟后，终于在药材堆里，她分出了一小包防风。

　　这本是她打算用来祛湿的，可……

　　她转头看看跟大爷似的躺在床上的人，将其他的药收拾好，只将分出来的防风研磨成粉。

　　“真是个傻子，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我可告诉你，我这腿要是被你耽搁了，你就是死几百回都赔不起！”顾光宗腿疼的几乎要抽去他全身力道，他狰狞着脸恶声恶气道。

　　顾藻斜睨他一眼，冷声，“被子掀开！”

　　顾光宗腰一动，连带着腿疼的吸了口凉气。

　　他往她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干呕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臭？你到底会不会治？！”

　　顾藻不忍他这话，手下力气使大了些，将药粉一下拍在了他的腿上。

　　顾光宗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

　　门外，被黎十煜哄着在院子角落玩儿泥的黎元吓得一哆嗦。

　　他不顾手上的泥渍，闷着头就冲进了黎十煜的怀里，小身子抖着，干瘦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裤子。

　　黎十煜将他抱起拍着后背安慰，视线不时的往里屋扫去，想要进去看看，可却始终没抬起脚。

　　屋里，顾藻拍拍掉在衣裳上的药屑，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药是用来消炎的，一天换一次，等什么时候不肿了就能去了。”

　　顾光宗脸色诡异，他僵着腰，腿上的感觉甚是奇妙。

　　说疼，疼的要命！

　　说痒，痒到了骨子里！

　　又疼又痒的感觉几乎要折磨疯他！

　　他咬着牙，“顾藻！你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这么痒？！”

　　顾藻背对着他，眼中闪过一道狡黠，她沉声，“伤口愈合本来就会痒，你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

　　顾光宗猩红着眼瞪着她，“顾藻，你最好不要叫我发现你耍花招，要不，等爹娘出来了，绝对会把你卖到山沟里给老光棍当媳妇！”

　　顾藻不以为然，她提着剩下的药往门外走，刚一推门，她就和一个蹲在门边的小娃娃对了个眼神。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娃娃的眼神从喜悦逐渐转化成惊恐。

　　顾藻摸摸脸，啧了一声，她有这么恐怖吗？

　　黎元浑身颤抖着。

　　他还记得这个顾姨娘不喜欢自己吵闹，所以拼命克制的要溢出嘴的尖叫，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不着痕迹的一步步后退。

　　终于，在下了台阶后，他转头头也不回的就冲进了黎十煜的怀里。

　　力气大的，连黎十煜都被他撞了个踉跄，足以看到他对顾藻的恐惧。

　　顾藻也有些尴尬，她咳嗽一声，试图让声音尽可能的温和下来，“你们，吃饭了吗？”

　　“你没吃饭？”黎十煜抱着孩子，态度说不上热情，仿佛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顾藻摸摸肚子，点点头，往前提了提药包示意他看，“喝药前得先吃点东西垫垫，你们要不要吃点？”

　　黎十煜想要拒绝，可趴在他怀里的小孩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心一酸，头就点了，“那就麻烦你了。”

　　顾藻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一瞬，她摆摆手，脚下轻跳了下进了灶房。

　　她走后，黎元才敢抬起头带着探究的往后看了一眼，又迅速趴回了黎十煜的怀里，好像生怕有人看到他回头了一样。

　　他闷声闷气的，“爹，咱们还要在这儿住吗？”

　　黎十煜抱着他一手拎着斧头利索的砍柴，“还要住一段时间。”

　　黎元嘟嘟脸哦了一声，他抱紧了黎十煜的脖子不敢松手。

　　灶房里。

　　顾藻翻出一个破了个角的陶瓷瓦罐洗干净后将药分出一小份儿到了进去，这才扭头着手准备饭菜。

　　她翻了遍灶房，缸里盛放的都是些糙米糙面，只有一个小袋子里装了少半袋的细粮。

　　她掂量了几下，全吃细粮的话，他们三个人估计只能吃个一两顿。

　　琢磨了下，她还是挖了一半的糙面进碗，配着细面揉好了，反而做出的面条更为筋道。

　　两刻钟后，一股扑鼻的香味儿溢出灶房。

　　顾藻端着两碗出来，见黎十煜看过来，她呶呶下巴，“里面还有一碗，你端出来吧。”

　　浓郁的香味灌进鼻子里，黎十煜眼中升起一股困惑，她做出的饭是这样香的吗？

　　已经进屋的顾藻错过了他眼中的疑惑，刚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碗放到桌上，手指还没捏到耳尖呢，里屋就开始闹腾了。

　　“顾藻！你个赔钱货，现在做饭，家里不用你拿钱是吧？”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家里的东西，谁家闺女跟你一样只知道顾及着自己的嘴的，还不赶紧把碗给我端过来，不知道我饿一天了吗？”

　　顾藻眼珠转转，她冲缩着肩膀站在门外不敢过来的黎元招招手，示意他自己坐过来吃，这才端起自己的碗撒了一大把小米椒进去，美滋滋的去了里屋。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顾光宗撑着后背坐起身，作势要接碗。

　　顾藻手一动，躲过了他的手，故作不好意思，“哥，这碗里我放了小米椒，你这腿恐怕不能吃，还消着炎呢。”

　　果不其然，碗里一大堆辣椒。

　　顾光宗探头看去，米椒下的白面映入他的眼睑，本就被折腾的火大的他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吼出声。

　　“顾藻！谁准许你动家里的细粮的？这也是你配吃的？”

　　他凶狠的眼神映入眼中，顾藻筷子挑着碗里的面，她擀的细面，已经有些坨了。

　　看，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她眼中凝着一层冷霜，“哥，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吃饭了，家里还有不少活儿呢，你好好休息。”

　　休息？

　　顾光宗咬着牙，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那条腿简直跟有几百只虫子在上面爬一样，瘙痒到了心底，让他恨不得将那块皮揭下来，可骨子里透出的疼痛却让他面目狰狞。

　　难受成这样，他哪儿休息的下去？

　　顾藻却不管他，不过一个低头的功夫，她人就消失不见了。

　　顾光宗咬牙切齿，却一动不敢动，只能靠在硬邦邦的枕头上忍受着腿上的折磨。

　　站在灶房外，顾藻深吸口气进屋，刚刚还能听到的笑声瞬间消失无影。

　　黎元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见她看过来，还急忙往黎十煜身边躲去。

　　顾藻权当没看见，她往面里加了点面汤搅搅，自顾自的坐下吃着，满脑子都是她熬的药。

　　黎十煜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他将黎元按在身边坐好，三人对立而坐，悄无声息的吃着饭。

　　一时只能听到药烧沸时气泡顶着盖子咕嘟咕嘟的声音。

　　“邱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