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烂人

十岁那年，父亲外出打工便了无音讯，母亲则带着我和妹妹改嫁了。

继父是个只会酗酒赌博的烂人，每次醉酒后，他只要看见我和妹妹就会拳打脚踢，甚至有一次因为打牌输了钱，便将怒火发泄在年仅七岁的妹妹身上。一个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男人，宛如提鸡崽似的将妹妹拎起，一个大耳光下去就将妹妹的脸打得红肿了起来，嘴角鲜血直流。

妹妹当场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让继父更是心烦，随之便将手中的酒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妹妹的头上！

母亲并没有开口阻拦，因为村里流传着她克夫的流言，再加上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找不到其他男人。而我当时年纪小，看见如同魔神一般狂暴的继父心惊胆颤，害怕自己说话也被毒打，只得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作声，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打昏了过去。

自那以后，妹妹就说不了话了，每天只能“阿巴阿巴”的咿呀，大脑发育受损，成为了一个低能儿，见人就躲，除了我之外。

可继父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妹妹痴呆之后更是直接把妹妹赶到了外面的狗窝去住，就连吃饭，也要跟家里面的那条土狗吃同一碗狗食，每次喝醉酒之后便养成习惯般地继续对妹妹拳打脚踢。

而他更是将妹妹关在狗笼子里不给一点儿吃喝，直到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放出来，并且也警告我，不许再让我跟妹妹一起，否则这就是我的下场！

从此，我远远地躲着妹妹，在家里也只能故意不去搭理她，在她被打的时候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讥讽两句。

渐渐地，学校里同学都知道了我有这样的一个智障妹妹，一些人会当着我面辱骂我妹妹，说她全身一身破烂脏兮兮的是一个要饭的傻子。

那时候我喜欢上了班上的班花陈婷婷，我还特意给陈婷婷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

可情书还没交到陈婷婷的手上，就被陈婷婷的闺蜜半路劫走了，陈婷婷的闺蜜直接拿起我的情书在班上大声地朗读了起来！

台下嘘声四起，我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还不算，陈婷婷的闺蜜朗读完还不断地讥讽。

“江歌你这癞蛤蟆可真敢想，也不撒泡尿瞅瞅你自己什么德行！”

“我们婷婷长得好，家庭优渥又是独生子女……”

“你呢？家里一穷二白还有个智障妹妹，浑身脏兮兮的穿得跟个捡破烂似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啊？”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纷纷笑着讥讽我脑袋被驴踢了。

我攥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但这是我的第一次告白，我可不能在陈婷婷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为了面子我矢口否认，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妹妹。

然而在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天色大变狂风呼啸，看天色任谁都知道马上就要下起暴雨了，我和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校门，却看到校门浑身脏兮兮的妹妹。

妹妹手中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伞，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升起一丝光亮，在人群中朝着我奋力挥手。

很明显，她知道要下雨了，是特意来接我的。

我想起今天在陈婷婷面前自己否认过自己有个智障妹妹，只能埋下头快步行走，假装成不认识妹妹一样。

然而妹妹却误以为我并没有看见她，反而拿着那把破伞朝我跑了过来。

镇上学校门口坑坑洼洼泥的泥土路上有着不少的坑洞，再因为之前下过雨的原因，这些坑坑洼洼的坑洞就成了大小不一的泥坑。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使坏，妹妹突然被绊倒，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泥潭之中！

她整个人都被浑浊不堪的泥水给侵湿了，头发也因泥水的原因变得黏糊糊得糊在一团，整个人爬起来的时候已全然成了一个小泥人，甚至身上还带着泥潭散发出来的那种恶臭味！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哄然大笑，我看着这一幕害怕极了，这要是让大家知道了这是我妹妹，那自己以后还怎么有脸来学校？

于是我在心中希冀着妹妹不要过来，否则我今天说的话便不攻自破了！

妹妹从泥潭里爬起来后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径直向我走来，随后用脏兮兮的手怯生生地抓住我的衣角，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将那把破破烂烂的伞打在我们二人的头顶上。

周围的同学顿时哄笑了起来，纷纷出言嘲笑我说：

“江歌，你不是说你没有智障妹妹吗？”

“呸！满口谎言的窝囊废！”

“他还有脸喜欢咱们班的班花陈婷婷呢，估计脑袋被他那个智障妹妹传染了，也开始神志不清了哈哈……”

“……”

我听着众人的嘲讽声感觉难受极了，整个人像是被绑到了火架上炙烤一样难受。

在人群之中，我看到容貌精致的陈婷婷，她的闺蜜挽着她的手臂不知道窃窃私语着什么，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嫌弃和厌恶的表情。

天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水淹没了我的泪花。

我的脸面，我的初恋都在这场雨之中被雨埋葬进了土里。

这一刻我只想逃离这堪比炼狱的地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路上我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步子迈得很快，妹妹很是吃力地跟在我后面，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去打伞。

我脑海中浮现出陈婷婷看着我那嫌弃的表情和同学们如影随形的嘲讽声，可能是因为恼羞成怒的原因，我看着脏兮兮的妹妹恼火极了。

我非但没有领妹妹的情，更是一把将她手中的破伞打掉朝她怒骂道：“滚啊，你能不能滚啊！我不是叫你别来我学校吗？你耳聋了吗？你瞧瞧你一身破烂，伞也是破烂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都怪你！让我在那么多同学面前丢脸，你怎么不去死啊！”

妹妹被我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浑身哆嗦，满脸煞白委屈地低下头一声没吭。

一路上妹妹跟在我的身后，好几次她拉了拉我的袖子似乎想要安慰我一样，但都被我狠狠地将手打开。

雨下得很大，可突然间，我感觉到原本打在身上生疼的雨点竟然少了许多，整个人仿佛是在重压之下得到了解脱一般轻松了起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妹妹打开了她的那把破伞撑到了我的头上，而她自己全身被暴雨冲刷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走过来与我一同撑伞。

妹妹低着头走在后面，全身被雨点打得蜷缩在了一起，像是只被主人训斥后的小狗，无声呜咽。

到了家后，妹妹便默默地回到了属于她的狗笼子里，她没有办法说话，所有的委屈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

继父依旧在家里喝着小酒，而母亲坐在一旁满脸愁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

当我从房里拿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时，却听到外面传来继父用他醉酒后粗犷的声音开口说道：“你还想啥呢？不让那个小杂碎去卖来养我们，我们去喝西北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