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密室（1）

伸手将沈翊推开，杜城弯下腰，把鼻子凑近到那个静静躺在沙发垫子上的酒杯旁，扇了扇酒杯边缘的空气，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红酒味道，气味并不强烈，无法分辨出这款红酒中混合着多少种香气。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死之前，梁毅应该是喝过酒。

杜城站起身，将视线看向倒在沙发旁的尸体，观察着这具死尸。死者身材高大、衣着讲究，脸颊消瘦、鼻梁挺拔而修长，有着一副称得上出众的五官。只不过因痛苦扭曲的表情极大破坏了这张脸的和谐。

眼角余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沈翊突然拿起铅笔、开始在素描薄上画画，杜城厌烦的翻了个白眼，心说又来了，刷什么存在感！

为了不给自己找气，杜城把注意力放在蹲在死者尸体旁查看的法医何溶月，她那双细长的手指依次翻开死者的眼皮、嘴巴，何溶月还按压了几下死者的颈后，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直到何溶月小心翼翼的拿起红酒杯端详，杜城才总算等到合适的开口时机，他可不敢打扰这位女法医的工作，一不小心又给这尊大神惹生气了，哄她的难度不比侦破一件凶杀案简单！

“这人死前喝的应该不是便宜货，闻着没什么异味。”杜城殷勤的说。

何溶月冷漠的目光从酒杯上沿看向杜城，冷淡的说：“城队的鼻子倒是挺灵的。”

“啊？什么？”

“杜城，你下次要是再敢瞎闻瞎嗅，我就报告给张局，让她不用再去操心警犬的事情。”

杜城讪讪的笑了笑，也不敢反驳，只能站在一旁冲愣装傻。冷哼了一声，何溶月继续检查死者梁毅的尸体。当注意到死者指甲中有紫绀的现象时，她不禁脱口而出：“死者有氰化物中毒关联体征。”

“是中毒吗？”杜城追问到，“那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何溶月冷淡的回答：“法医不依靠直觉。我没办法现在就给你一个明确定论，根据尸冷和尸斑推测，死者死亡已经超过30个小时，应该是32至35小时之间。”

杜城在心中简单计算了一下，嘀咕道：“也就是说是上周六晚上9点至零点之间，对吧？”

“别问我，我的工作做完了。”

杜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珠看着何溶月整理起自己的法医箱，打算走人离开。她刚起身走出没几步，就又停在了窗台边。在杜城不解的注视下，被什么吸引到的何溶月伸手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张纸，打量了几眼，何溶月微微歪着头，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

“什么啊？我看看。”杜城走过来，看向被女法医捏在手中的那张纸，他发觉这似乎是一张建筑图纸，“呵，这不是房屋结构图吗，八成是那个新来的画像师画的。我还以为他刚才是在给死者画像，哼，看来是实在找不到啥能做的，就只能靠画格子混水摸鱼。喂！沈翊！人呢？”

杜城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没发现画像师消瘦的身影，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人是走了吗？可以，总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至少没在现场瞎晃悠碍事——”

可话音未落，被杜城打上‘添乱的’标签的沈翊就走回了公寓客厅，他的声音谈不上洪亮，却瞬间吸引了所有正在这处案发现场忙碌的警方人员的关注。“这套公寓有问题。”沈翊用平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杜城和何溶月在内——全都惊诧的看向不知在闹哪样的沈翊。被众人目光聚焦的沈翊面部改色的说：“我跟隔壁的户型做了对比，这套公寓应该是被改造过。”他边说边在原地踱步，像是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栋公寓的面积，“除了我们能看到的空间，应该还有一处隐藏区域。这四面墙中，有一面是被伪装出来的非承重墙。”

案发现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名第一天来上班的新画像师的‘表演’。沈翊似乎全然没有关注‘观众’们的情绪，全神贯注沉浸在自己的‘演出’中，他旁若无人的走到一条走廊上，在一幅挂在墙上的肖像画前停下脚步，然后就默默拿出铅笔和笔刀，蹲下开始削铅笔。

杜城和何溶月目睹这一幕，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脸上困惑不解的表情如出一辙。他们俩走到沈翊身旁，好奇这名新来的画像师打算要干什么。

这算是什么？某种行为艺术吗？类似的念头几乎在案发现场内的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浮现。

观察着蹲在地上削铅笔的沈翊片刻，杜城有些沉不住气，打算伸手阻止他，“诶，你在胡闹——”

一旁的何溶月却轻轻拽住他的手臂。回头看向阻拦自己的女法医，杜城只能强压住不耐烦，翻着白眼站在原地，心想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心无旁骛的沈翊丝毫没去理会身后那群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同事，他的目光定格在手中的铅笔和正在笔尖上轻轻滑动的笔刀。

伴随着锋利刀片上下飞舞，铅笔沫化作一场细腻的黑雨，悄无声息的落在原本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直到地板上沾染了一层黑色细末，沈翊才停止动作，他将铅笔和笔刀放在一旁，整个人俯身趴在地板上，身体贴紧着冰冷的地面。由于贴得过近，他的一侧脸颊几乎都要接触被铅笔沫污染的地板。沈翊开始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地面与墙面的缝隙。

站在一旁的蒋峰注视着这位新同事怪异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他打算出声提醒沈翊别在案发现场出随意走动时，趴在地板上的画像师突然站起身，手掌轻轻拍打着身上粘到的灰尘，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密室应该就在这面墙后面。”

法医何溶月眼前一亮，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在地板上散开的铅笔沫，说：“密室和外部的温差会形成压强差，导致空气流通，嗯，沈翊，你这个想法不错。”她露出赞许的目光，看向那名似乎游离于案发现场紧绷气氛之外的新画像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