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蹇硕原设计要玩人家一把，但计划不如变化快，阴谋诡计见光死，接下来，该人家玩他了。

当然，他已经是落水狗，什么时候打都可以。在玩他之前，何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拥立14岁的刘辩当皇帝，有皇帝这个金字招牌，办事就方便多 了。

按照惯例，儿子当皇帝了，何皇后晋级为何太后临朝主政，何进这个舅舅也更进一步，大将军照当不误，还把宫廷政务抓在手里（参录尚书事），军政一肩挑，实实在在地当起了帝国的一把手。何进虽然是外戚，但还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实力有限，能力也有限，只能依靠士人。

于是他听从袁绍的建议，开始征召天下名士参加政府。这样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于公可以让他们帮助治理国家，于私可以培养自己的亲信班底，对付政敌。

公私兼顾，一举两得，是步好棋。

但他想不到的是原本是要鱼肉宦官一把的，却没想最后被人家给鱼肉了。

大权在握的何进春风得意，另一个大反派蹇硕就很受伤，他虽然是西园新军的总指挥，实际上谁也指挥不动：袁绍是何进的人，而曹操曾经棒杀他的叔叔蹇硕，不消说是他的仇人，其余的人似乎也不买账，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更乐意听何进的，他则成为不折不扣的光杆司令，面对步步紧逼的何进，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得了自己的宦官同行，这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蹇硕写信给中常侍赵忠，宋典，分析形势，陈述利害：何进兄弟控制朝政，现在又有党人帮忙，更是如虎添翼。要知道，党人和咱们宦官的老仇家，大家一向是势不两立的，以前咱们把他们一家子害得够苦的，现在他们卷土重来，明显就是反攻倒算，和咱们玩命来了。只因为我现在是上军校尉，手里有兵权，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同志们千万别因为他们现在给你一点糖吃，就迷惑了双眼。要知道，人家给的不是糖，而是糖衣炮弹啊。

兄弟们啊，大家可千万要提高警惕啊，从现在起，大家应该团结一心，丢掉幻想，准备战斗。如果我们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关闭宫门，逮捕罪魁祸首何进，天下还是咱们哥俩的，咱们还可以手拉手重新过上幸福生活。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兄弟有难，你们就伸出援助的手拉兄弟一把吧，否则咱们会死的很难看的！

苦口婆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猪脑子也应该开窍。

都不是猪脑子，一个个猴精猴精的。但有时精明过头，就是愚蠢。

他们像着了魔一样，不住地犹豫，不住权衡。

一边是同行，一边是关系户，怎么选择？

人妖们自己拿不定主意，决定充分发扬民主，他们又找来一个叫郭胜的中常侍征求意见，希望这位高参帮他们拿主意。

郭胜不同意，因为他和何进的关系更特殊——同乡，也更铁。

都是出门在外，乡里乡亲的，还望互相关照呢，为啥要背后打黑枪呢？

除了他不同意，还有一位带头大哥也不同意——张让。

何家大小姐进宫以来，就一直和大多数宦官维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和工作关系：她想当皇后，是宦官出力美言；她杀掉王美人，险些被打入废掉，还是张让他们自掏腰包，为她消灾避难。此后，为巩固两家牢不可破的友谊，两家还结了亲（张让的媳妇是何太后的妹妹），总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双方的互利合作都是愉快的。现在，何进兄妹飞黄腾达了，兄弟们正指望搭上顺风车风光一把呢，谁和你蹇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也是你自个儿死，凭什么要听你的？

都是实用主义者，权衡过后，大家很快作出决议，还是老客户（何进）重要些，至于蹇硕，不用理他，让他自己单飞，一切看他的造化吧。

为了进一步地巩固和发展与何家业已存在的友好合作关系，大家一致决定，将坏人坏事做到底，发扬大无畏的落井下石精神，拿出实际行动坚决与蹇硕同志划清界限，于是他们将这封要命的信交给了当事人——何进。

的确很要命。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封信换不来他们梦想中的长治久安，最后大家会老拳相向。

背信弃义，邀功求赏，蹇硕同志很快就明白了，所谓的死党，就是置你于死地的同党，但蹇硕同志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接到举报的何进闻风而动，很快将他绳之以法，顺带还收编了他的军队。

搬开了蹇硕这块大石头，何进却没有歇口气，他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他要对付的目标是董太皇太后！

为什么？

大家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不能。

何太后和她的婆婆董太皇太后关系不和。婆媳关系一直咱们中国人的老大难问题，而皇宫里的婆媳关系还要特殊一点，它不是因为磕磕碰碰的家务事而起，而是因为——权力。

权力啊，真像毒品一样让人着了魔，让人发了疯！

董太后虽然身居深宫，却心系朝政，参政议政的热情却不减当年，老想为国家贡献余热。

问题现在是儿媳妇何太后临朝，她也是一个争强好胜权力欲极强的女人，怎么会允许婆婆在旁边说三道四的。

您老多大一把年纪了，还是吃好喝好安享晚年得啦，莫问政治！

谁知道，这个老太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性格比年轻人还要强，她老人家的性格汇成一句话就是：

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你不要我做，我偏要做！

儿子在位的时候，我都要插上一脚，现在孙子继位，我为什么说不上话？

老太婆如此生气，是有原因的，自己一手带大的刘协没当成皇帝，能不生气吗？

生气还必须有实力做后盾，董太皇太后如此强势，说话如此有底气，因为她有个侄儿叫董重，是军队的二把手——骠骑将军。

你是太后，我是太皇太后；你是晚辈，我是长辈；你家有大将军，我家有骠骑将军；你有权，我也有权，凭什么怕你？

针尖对麦芒！

婆媳俩开始只是开展辩论赛，随后口水仗升级，估计是说不赢年轻人，董太后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地说：

“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仰仗哥哥何进吗？何进有什么了不起，我叫我侄儿骠骑将军董重砍下他的狗头当球踢，易如反掌（当敕票骑断何进头来，如反手耳）！”

这就伤自尊了。

后宫有两个主人，外戚也有两拨人，拔河比赛正式开始！

董太后原本就想吹吹牛，过过嘴瘾，来点精神胜利。没想到，激动过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吹大发了！

谁说吹牛不犯罪，谁说吹牛不上税？

吹牛也是有代价的！

董太皇太后很快就为自己的吹牛艺术付出了代价，189年五月，何进联合诸位在家的领导（三公），弹劾董太后与宦官勾结，贪污腐化，应该被遣散回原籍（河间）。

其实这样的理由是比较无聊的，难道你何进就那么清高，没有勾结宦官？难道你何进屁股就那么干净，没有经济问题？这年月，谁还不都一样。

不过，最终的解释权在何进手上，董太后再怎么解释也是白搭，何况，何进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六月，辛亥（初七），什么都得到了又什么都失去了的董太后又忧又怕，竟然一病不起（疾病暴崩），关于她的死，说什么的都有，除了说她生病去世外，还有说她自杀的（《九州春秋》），有说是何进下毒手的（《三国演义》），不管咋样，民间老百姓都一致认定是何进同志干的，反正何进这口黑锅你是背定了，谁让你是始作俑者呢？而从此以后，何进一家虽然如愿以偿得到了权力，却失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民心。

与此同时，她的侄儿董重也被解除兵权，被逼自杀（《后汉书》说他是下狱死）。

6月17号灵帝下葬，按说国家领导人逝世，大将军何进应该进宫陪丧的，但可能是之前被蹇硕吓怕了，落下了严重的宦官恐惧症，何进竟然心虚起来，自己既不进宫参加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也不送灵帝的灵柩到皇陵，一丁点儿表示都没有，连过场都不走走，实在不像话。

其实何进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心里怕啊。

问，您都是权倾天下的人了，你还怕什么啊？

回答曰，怕宦官。

再问，为什么啊？

再回答曰，哎，诸位看官，你们有所不知啊。俺何进一家原本是没啥文化粗人，是靠宦官帮忙才发的家：俺妹妹能入宫是全靠他们帮忙，妹妹能当皇后是全靠他们帮忙，妹妹能保住皇后之位也是全靠他们帮忙，包括俺何进能成功解决蹇硕也是全靠他们及时准确地给俺提供情报，没有宦官弟兄的帮助，就没有俺何进一家今天的幸福生活。总之，广大宦官朋友们是俺们的好同志、好伙伴、好兄弟，他们的大恩大德，俺一家子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猛地要和恩人翻脸俺真的很难为情啊。但是，但是，话说回来，俺何进不和他们翻脸会更难为情的，因为俺何进在心存感激之余，其实心里也虚啊，要知道，国家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一块儿，你需要，俺也需要，你想要，俺也想要，江湖上的门派五花八门，都想吃独食，不想吃独食的，也巴望多分一点股份，怎么分啊？要知道，宦官在以前是何等的猖獗啊，张让先生、赵忠先生，还光荣地混成了先帝的爹和妈，权倾天下，让人一想就寒毛到竖。俺就担心万一这块蛋糕切不好，惹他们不高兴了，变起脸来，俺怎么对付啊？所以，虽然俺何进喜欢权力，一看就那阴森森的皇宫心里就直发毛。所以，俺要找士人为伴，把他们一起拉上我的战车，给俺壮壮胆，也给他们壮壮胆。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明白，这世上既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生活，大家各取所需，今天是手拉手的朋友，明天是老拳相向的敌人，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一句话，不是俺的错，都是权力惹的祸啊！

何进同志，看准了，就下手吧，还犹豫什么呢？

进言者，袁绍也。

袁绍（?－202），字本初，汉族，汝南汝阳（今河南省周口市商水县袁老乡袁老村）人。他出身名门望族，其家族有“四世三公”之美称，具体说是自袁绍的高祖父袁安起，四代人有五人位居政府总理（三公）之位。袁绍的父亲袁逢拜为司空，袁逢的弟弟袁隗先后担任当朝的司徒、太傅，加上后来袁绍被任命为太尉、大将军，掐指算来，这一大家子位居总理之位的衮衮诸公竟然多达六人！你说牛不牛？

这一大家子之所以能在官场混那么多年，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拿手绝技。

要知道东汉政治斗争是非常激烈的，外戚、宦官、士人三方势力斗得你死我活，一般人一旦站错队，稍不留神脑袋就搬家了。因此光有学问是不行的，光有能力是不行的，光有关系也是不行，袁家有自己的特色——混，具体说是当墙头草，三方势力，他们都不得罪，三面讨好，处处吃香，这样的家庭当然受欢迎了。

现在说一说袁绍同志的幸福生活。

袁逢家有两个儿子，袁绍是老大，袁术是老二。仔细算来，袁绍应该属于幸福的官五代，生在那样的豪华家庭，但袁绍这个老大在家里的日子却过得很郁闷——因为有人常常骂他是贱种，而他常常不敢还嘴。

让袁绍郁闷的人叫袁术。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