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老头儿是“孤勇者”

外科刀，外科剪，止血钳，缝合针等等等等，都在常星星的安排下整装待发。

每次被师兄段云带着进手术室，常星星都会特别精神，而且注意力特别集中，唯恐跟不上段云的节奏。

也难怪，段云是这家医院的外科一把手，身材高大，别看名字里面有个云字，但是他面色黑沉，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然而一站到手术台上，却总是泰然自若，仿佛所有的手术都不在话下。

常星星原本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比较淡漠，只对身边仅有的几个人比较上心，张灿灿是一个。段云也算一个。

因为常星星自称有个不为人知的特点——慕强。

医院里工作繁忙，压力也特别大。别看大家都是白衣天使，其实跟社畜也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好多人都是秉着赶紧完成今天的任务回家的心态。医生护士，对于个人技术能力的提升的想法，不是说没有，而是没有那么多的热情。

段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外科手术的技术提高特别痴迷，从他进医院开始，他的技术就高于别人很多，这么些年一直不断磨练自己，也经常请缨外出做手术，于是，常年的积累，使得他的手术技术在院里一骑绝尘，无人能敌。

常星星刚入行的时候，连止血钳和外科剪都分不清。在一次段云批评一个器械护士因为疏忽差点出了医疗事故的时候，她听到他这么说:

“病人是把命交给咱们，因为你的疏忽，他要是丢了命，你对得起人家的信任吗？！”

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段云那么拼命了。

是啊，她想做护士不也是为了救死扶伤么。

“患者65岁，车祸造成全身多处骨折。考虑到患者年龄和身体状况，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手术。”

段云站在手术台前，对着他的团队说道。末了，看了一眼常星星：

“小常，跟上速度。”

“放心。”

常星星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仅仅是再次跟段云搭档，更是因为这个患者是张灿灿的老公公。万一出了纰漏，张灿灿也要跟着倒霉。

虽然这想法有点牵强，但是常星星对于周氏父子的德行多少有点知晓——自己从来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

手术室外，周家豪焦躁地走来走去。把周富贵送来医院的几个老头儿，都上前安慰他:

“放心，放心，没事的。听说是医院的一把手做手术，周主任不会有事的。”

周家豪心里气的要跳脚，又不敢发作。毕竟是他老子多年的同事兼下属，不过是路上遇到了，就要撺掇着去喝酒。

周富贵嗜酒如命，因为身体原因，被强制戒酒好些年。这些曾经的下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有那么多旧要续？

他老子都退休了，不是说人走茶凉么，怎么还喊他“主任”？

喝完酒，周富贵找不着北，骑着车子竟然逆行，结果把自己逆行进了医院，不省人事。

这可真是车祸版的“孤勇者”！

张灿灿赶到的时候，那几个老头儿还在围着周家豪。

“你还知道来！？”周家豪从老头儿们的肩缝中看到赶到的张灿灿。

“手机静……”

“我爸车祸。可能要进ICU。”

周家豪狠狠地盯着张灿灿，似乎始作俑者是她，一副厌烦的表情，并不想听她解释，多一个字也不想跟她说。

“爸爸，爷爷呢？”

周云龙进到医院就很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周家豪充耳不闻，只当看不到这个儿子。

张灿灿只当他刚才的脾气还没下去，不想在外人面前给他脸色，也不想儿子再次看到他们起冲突，生生忍下这份难堪，转头向那几个老头儿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待到事情都理清楚了，周富贵的旧同事也回去了。走廊里就留下了张灿灿他们一家。

两人各坐一边。周云龙自然是跟着妈妈。

沉默。

张灿灿搂着周云龙，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周家豪则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划过。

他早年丧母。或者说，很小的时候看到他妈妈死在他的面前。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老子周富贵一喝醉酒就揍他妈，经常把他妈张燕打得浑身是伤。可恶的是，周富贵每次打的地方都是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张燕是跟着周富贵从农村上来的，思想里还有很重的男人是天的观念。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周富贵是学校教导主任；张燕是老实本分的家庭主妇；周家豪安静听话。

周富贵在学校跟在家里两个样——在学校，他笑容可掬，宽容有礼。可是在家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男主人。霸道地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要听他的。如果不听他的，那么冷热暴力一起上，经常连周家豪也不能幸免。

刚开始，张燕还劝劝周富贵，让他不要对儿子那么没耐心，不要动不动就用棍子。但是，周富贵丝毫不觉得他有错，他总觉得周家豪是他们老周家的长子，理应严格管教，而且“棍棒底下出孝子”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渐渐地，周家豪再也不是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儿，反而越来越沉默，总是很有心事的样子。张燕很心疼，可是却无能为力。

暴力就这么在周家豪的心里埋下了种子。

周富贵倒是很满意，他觉得那叫长大懂事。

“手术中”的灯牌灭了。段云走了出来：“家属呢？”

“在的在的。”周家豪一边推着张灿灿往医生那，一边问，“我爸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最好留院观察下。”

“谢谢医生”周家豪慌不迭地对着已经走远的段云感谢着。

“你回去给我爸收拾点日用品过来。”

周家豪语气放软，但是用词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张灿灿一边内心突然放松了一些，一边开始头疼。

她不是家庭主妇，她每天也要上班，还有下了班的副业也要做。孩子也快3岁了，在Z市却没有自己的房子，怎么样心里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周家豪的工作收入极其不稳定，或者说收入微薄是常态，想指望他们两个工薪阶层买房，真的很吃力。没办法，张灿灿只好做个斜杠青年，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爱好画画变出点钱来。

好在她在画画上有点点天赋，被一个儿童出版社看中，时不时邀她给儿童绘本画点插画。

张灿灿一边感慨自己眼瞎，一边牵着周云龙下了楼梯，走到医院大堂。

突然，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人，短发，寸头，蓝色运动款外套，娃娃脸。目光焦急，走路匆匆，在拐角处就消失了。

这个身影已经被张灿灿埋在心底多年，以为从此是路人，内心却生气起来——他！他……他竟然回来了？他为什么回来？！不是跟她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