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子爷讨厌酒味儿

丑侍卫说自己叫林三。

沈知回府后困倦至极，隔天中午才把人叫来问话。

正是午膳时间，他夹了一筷子鱼肉，猫一般伸出舌尖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不出声。

沈知突然抬起眼皮，丑侍卫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他吞了口口水。

“没吃饭？”沈知睨着他。

“昨晚到府上柳七就把关进柴房，这才放出来，没得空去吃呢。”

沈知勾了勾唇，夹起鱼肉，“想吃？”

林三抿抿嘴，“主仆有别，算了吧。”

沈知虽然对身边人和善，但也没到和侍卫同桌吃饭的程度。他只是想起了宋槐胤，那人从不吃鱼，说水中之物杂而食之，掉进湖里的人死后三天便只剩一具白骨，皮肉去了哪里？

是鱼。

沈知因此很是恶心鱼肉了一阵，后来那人死了，跳崖后掉进了海里。

打那以后他就天天吃鱼，顿顿吃鱼。

借此跟死人较劲儿似的。

沈知把鱼肉推到丑侍卫面前，“赏你了。”

“世子，这不合适吧。”

“我说，赏你的。”沈知脸上泛起一层病态的白，眼神冷漠，“都吃光，不许剩下。”

林三应了声，端起盘子往外走。

“就在这儿吃。”沈知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他坐在红木椅上，支着头看林三吃饭。

这人吃东西狼吞虎咽，半点儿没有那人的影子。

“来人。”沈知莫名烦躁。

“主子。”柳七走进来。

沈知指着桌子的方向，“等会儿让人挂个纱帘，长度嘛……就刚好遮住头那么长。”

林三停下来，有点委屈的看着他。

“你看什么？继续。”沈知蹙了下眉，又恢复恹恹的神色，“林三呐，以后你每顿都来这儿吃。”

“什么？”柳七惊得问出了声，“主子，他就是个……”

“我知道。”沈知任性，这几年只凭自己心意活，只要不谋反京城随便他祸害。

往常沈知做出什么决定，柳七再不认同也会忍着。

可今天他站着不走。

林三嘴里嚼着鱼肉两腮鼓囊囊的，瞅了他一眼，笑道，“柳七大哥，世子爷这里以后有我守着，你就甭惦记了。”

柳七猛的转头，恨不得宰了这丑东西。

偏偏林三还在笑，挑衅意味十足。

“还不走？”

“属下告退。”柳七退出去前对林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屋里只剩碗筷声音，林三随口说道，“你的侍卫吃醋了。”

沈知看着他的目光上移，扯唇冷笑，“你的舌头不想要了？”

“要啊。”林三脸上没半点儿笑模样，仍不知死活的扯闲，“这事儿说不得吗？”

“莫非世子爷当真和侍卫……”

沈知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素白的衣角都险些追不上他的步子。

“你好大的胆子啊。”

沈知捏住林三下巴，逼着他张开嘴。

眼里和手上都是要杀人的劲儿。

关上门，他就不再是人前温和冷静的世子爷。

“舌头别要了，反正当侍卫不需要说话。”

沈知混身摸索着找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林三始终张着嘴等着，他脸上的胡子扎手，可那双小狗眼睛看得人有几分心软。

沈知松开手，指着他命令，“你给我在这儿等着，我去拿刀子，回来就割了你的舌头！”

“哦。”林三都不求饶的。

沈知愣了下，这人是真傻假傻？

都到这地步了求个饶不就行了。

好。不要就不要。

沈知借着股邪火走出去。

他在去厨房的半路上，思绪冷静下来后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生气。

因为林三说话的方式很像宋槐胤。

生气的时候就会故意说些惹恼别人的话。

他说出来了，爽了。却把别人气的整夜睡不着。

那时候沈知和外邦王子走得近了些，一起在宫宴上看狮子钻火圈，宋槐胤坐在皇帝下座，当晚几次同波斯公主谈笑，沈知几次偷瞄他都没反应。

晚上散了宴席，俩人在废宫殿的院子里吵架。

沈知借着酒劲说明天就求皇上下旨，娶了波斯公主。

宋槐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月色下漆黑的眼泛着湿气，跟只忠诚有自尊心很强的小狗似的，他咬牙点头连说两个好。

“娶吧，我给你挑个黄道吉日。”

“娶就娶！”

俩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天刚亮，沈知房间的窗户被人打开。

宋槐胤翻窗进来，二话不说脱靴上了塌。

他的脚冰凉，混身也冒着寒气。

刚一抱住沈知就把他冻醒了。

他皱着眉头，气得要踹人。

宋槐胤双手双脚都缠住他，把人抱得结结实实，头埋在他颈窝蹭了蹭，低声说了句，“你敢。”

你敢娶波斯公主试试。

沈知填满胸口的躁郁全都化掉了。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抱着睡到中午。

后来守门的老鳏夫说，国师那天在外面站了一夜。

沈知往厨房去的脚步慢下来。

他突然就不想割林三都舌头了。

有这么个人，和他一样脾气也是好事。

沈知在不同的人身上，怀念着宋槐胤。

他回去时带了壶温酒，进门时林三还没走，桌上的鱼吃了个精光。

“你倒是听话。”

沈知真想拍拍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林三没说话。

“会喝酒吗？”沈知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酒盅，亲自给他满上。

林三斜着眼睛，脱口而出，“世子爷不是不爱喝酒？”

沈知的手顿住，抬起一双狐狸眼，“你怎么知道？”

他酒量差，十七岁时醉酒吻了宋槐胤，打那以后每回宫宴他的酒壶里都是白水。

这事儿只有他们俩知道。

沈知放下酒壶，眼里大片的杀气混合着些复杂的情绪，几欲疯魔般折磨着他。

“柳七说的。”

林三那张满脸络腮胡的糙汉脸，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他说世子爷讨厌酒味儿，让我别往您身边凑。”

沈知看得眉心直跳，他就跟一下子识破了某种骗局般清醒过来，记起林三是夜行尚书府的嫌犯。

他的腰间隐约还残留着被人揽住的余温。

他起身，凑近林三闻了闻，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