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人

萧月锦陪柳氏和关氏出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沈辞。

他显然也是听说了死人的消息：“我也过去看看。”

萧月锦想起自己半夜偷听这事，实在有些不道德，这会再见沈辞，神色就忍不住带了几分微妙。

她想着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辞身上，半点都不曾移开。

沈辞觉得她的眼神实在直白，忍不住出声道：“萧姑娘一直看着我，可是有话要说？”

关氏和柳氏都转过头来看她。

萧月锦张了张嘴，没想到该说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话根本不经大脑：“你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好看。”

“……”沈辞怔了一下，又微微笑了笑：“是吗？”

她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

萧月锦感觉自己的神色应该看起来很自然。

当然在沈辞眼里就全是演戏，毫无感情。

眼看她就要走，他鬼使神差地上前挡住了她的脚步：“等等。”

这样的笑脸，太碍眼了。

山脚边上围得密密麻麻。

萧月锦过来的时候，不意外地收到了很多打量的视线。

铜锣村毕竟不常见外人。

再者，她浑身上下都有种跟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大家好像都是灰扑扑的样子，她虽然也很简朴，但就是哪哪都不一样。

何况……

她的脸长得有点奇怪。

不过大家的重点很快就回到了眼前这具没了头的尸体上头，柳氏消息快，她们赶来的时候，村里主事的还没来，这会还没做任何处置。

萧月锦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向沈辞投去一道疑问的视线。

他刚刚在她脸上画什么了？怎么大家看着她的眼神这么奇怪？

沈辞对她疑问的目光视而不见，心情颇好地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

她就应该长得丑一些，如此也就不会让人觉得碍眼了。

萧月锦没想明白，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这个了，因为柳氏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臂，尖叫了起来。

这一阵尖叫连她都吓了一跳。

柳氏不知道看到什么，吓得脚都僵住了，再也迈不动。

“不，我不过去了，我不过去了……”

关氏什么也没看到，但她被柳氏吓死了，语气里都是惊慌：“什么啊？真死人了，是不是没头，真的没头吗？”

“男的……男尸……”柳氏声音都像要哭出来一样，这会死活不再走上前了。

关氏什么也没看到，又好奇又害怕，一脸踌躇不定。

还是沈辞出了声：“日光猛烈，两位婶婶在树荫下等着如何，我上前去看一看。”

萧月锦被掐得手很疼，这会跟着道：“我也去看看。”

关氏和柳氏害怕得要死，但见了这样的热闹八卦还是控制不住澎湃的心思。

她们只能期期艾艾看着萧月锦和沈辞走上去。

萧月锦走上前才发现，前排围观的众人里面，只有她一个女的。

沈辞才走进去，迎面就有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魁梧，裸露出来的臂膀上大大小小都是伤痕，那张脸黑得十分均匀，看见萧月锦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快：“女人家跑上来干什么，想凑热闹想疯了吗？”

萧月锦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得罪过他。

“女人不能来吗？”萧月锦听说某些村落有奇怪的规定，她看着对方：“是铜锣村的规定吗？”

如果是的话她就走了。

但是刚才关氏和柳氏并没有拦下她不让她过来啊。

难道是她站太前了？

被她这么一应，来人沉下了脸，也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萧月锦侧过头问边上的沈辞：“这人谁？怎么看起来要跟我打架的样子。”

沈辞对两人的冲突视而不见，只是温和地唤了一声：“沈川兄。”

沈川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再理萧月锦，只是道：“已经去请里正了，你过来看看吧。”

村里连个仵作都没有，会点皮毛医术的沈辞总比别的人懂的要多，所以沈川把他请了上去。

当然，大家也没指望沈辞真能看出什么名堂的。

反正人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也是多得这个缘故，所以萧月锦得以走近了几步看。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无头男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情况不能简单用惨烈来形容。

衣服早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沾满了泥土鲜血，头部以上的位置不见了，断口可怖，皮肉扭曲得很不正常，像是被蛮力一把扯断或者扭断……

身上大大小小的皮肉也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不知道是死前还是死后遭到了什么兽类的啃咬，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这点血肉模糊一塌糊涂的景象实在太渗人，萧月锦眉头都皱深了。

她光是看着就已经受不了，却见沈辞走到无头男尸跟前，随后蹲了下来。

——他的神色太从容了，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死人。

日光下，他的皮肤白得渗人，萧月锦看他站在那具无头男尸面前，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里正很快就带了人来，萧月锦腾出位置，前面被挡住，再清楚的东西就看不到了。

沈辞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尸体周围倒是很干净，没有痕迹，是从哪里搬过来的吗？”

回话的是沈川：“我今早上山打猎，在半山发现这个尸体，就给弄下来了。”

另外有人道：“不是村里人。”

沈辞的声音又起：“头是被踩断的。”

声线温和，语气平稳，却像是大热天下泼下的一盆冰水，叫人打从心底都凉透了。

热风黏糊糊地吹过去，带起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才能把人的头给生生踩断？

就这一句话，沈辞没有再多说其他东西。

他神色恹恹的，里正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萧月锦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看哪里，神色淡漠，相比起周围人各异的神色，他实在太冷静了。

不是刻意的冷静，是真的不在乎。

死了人，怎么死的，他都不在乎。

这样的神态，她只在两种人身上见过。

一种是没心没肝没感情的冷血怪物。

另一种是生无可恋的将死之人。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伙人瞧瞧看看，很快盖了白布，紧接着落下了结论。

其中一个主事模样的人扬了扬手，对众人道：“上山遇了猛兽遭了难，都散了吧散了吧。”

萧月锦喉头滚动。

事情结束得出乎意料。

眼见众人散去，尸体也被处理了，关氏上来拉她回去，语气里虽然有些惊慌，但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抑或是，有些麻木的恐惧了：“你第一回见这阵仗吧，吓着了吧。”

萧月锦回头看了刚才放尸体的位置一眼，问道：“死了人，不报官吗？”

二房的柳氏是个老实人，她胆子比关氏小一点，这会开口道：“报什么都没用，山里有只大狗熊，可凶可凶，多的是误闯上山的外地人遭难的，现在还好，早些年，村里好些个不信邪的，十多个进了山，一个都没回来，骨头都见不着。”

“大狗熊？”萧月锦愣了一下。

关氏说起这个来，脸色也不好：“深山里头，藏了只大狗熊，进山去要是碰上，基本就没命了，好在那大狗熊也不会跑出来，所以只要不冒险上山，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事，就是偶尔会有些不清楚情况的人闯进去，反正啊，见到那大狗熊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