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人知面

关氏揉了揉眼睛，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睡得不清醒看错了。

沈辞着里衣躺在床上，肩膀被萧月锦自上往下压着，完全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

屋里有些乱，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桌子更是裂得不能再看了。

关氏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指着萧月锦喝道：“你……你你你……”

被她这么一喝，萧月锦好不容易接住的杯子一个晃荡，彻底地摔了出去，碎了满地。

她的目光落在碎裂的杯子上，又回来看关氏，来回几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压着沈辞，忙不迭收了回来。

是不是惹祸了？

“如果我说是刚巧杯子拿不稳，我刚巧推了沈辞一下，你刚好就这么进来了……”萧月锦顿了一下，“你会信吗？”

关氏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在消化眼前这样震惊的一幕，好一会才道：“你总不是刚巧走错了房间，刚巧就跑到辞哥儿床上来吧？”

萧月锦下意识看沈辞一眼，发现他靠在床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有些许疑惑。

这件事他不是也有干系吗？怎么他一点异色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沈辞那眼神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萧月锦本来就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在这么一会，脑子一片空白，压根都想不到怎么自圆其说。

沈辞看起来脑子就很灵光，她等着他开口。

于是沈辞在她明显期待的目光中出了声：“其实……”

关氏和萧月锦都看着他。

沈辞清了清嗓子，慢慢道：“就是婶婶你说的如此，全部都是凑巧。”

“……”

萧月锦愣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沈辞。

帘帐的阴影挡住了沈辞大半张脸，她感觉袖角被轻轻拉了一下，再看沈辞的时候，就见他无言地吐出了两个字——秘密。

他眸色浅淡，低着头抬眼看萧月锦，满脸都写着无助。

萧月锦意会过来，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沈辞在铜锣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守着的秘密，总不能就这么暴露在她手上吧。

关氏大概是真的被惊到了，又搬出了那句话：“真那么巧，怎么我走在路上不见金子刚好掉下来砸死我呢？”

显然是记得萧月锦上回说有屋顶挡着，现在改良过了。

萧月锦想不到好的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凑巧……”

话音才落，就见关氏突然冲上来，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去，抬手一下一下地拍在她手臂上：“你真是糊涂，糊涂，糊涂啊你，你再怎么……再怎么……你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她是看出来萧月锦对沈辞有意思了。

也尽力劝说过了。

谁曾想这姑娘花容月貌的，做起事来这么虎？

趁着沈辞病得昏沉，半夜三更摸进他房里来了。

看看这房里，乱成什么了都，沈辞连反抗都不敢……

这是想霸王硬上弓啊。

萧月锦不敢还手，怕一个不好把关氏给打出问题来，只能任她拍着。

关氏还在吵嚷着：“我们辞哥儿已经够命苦的了，你还想强迫他，这等行径跟土匪强盗何异，你要他以后怎么办啊……”

萧月锦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地方骤地被卡住了。

“我……我强迫沈辞？”

她？

她强迫沈辞？

因为震惊，她连语气都高了几分：“你觉得……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

关氏直接道：“就是因为你不像我才没防着你，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萧月锦迄今为止的人生还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

她以为女扮男装还被拐卖就已经很荒唐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这会一直在边上安静的沈辞却出了声：“婶婶，确实是误会，萧姑娘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萧月锦本来以为关氏这回能听进去了，没想到她一脸悲愤，恶狠狠地盯着她道：“要不是我来了，只怕她就真的做了什么！辞哥儿，你不必费心帮她狡辩了，我两只眼睛都看得很清楚，你别怕，家中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萧月锦很少有什么直觉，但她这会却奇异地感觉到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因为关氏忽然放声大喊了起来：“快，快来人啊……”

夜里静寂，关氏嗓门奇大，简直是震破天际的响亮。

萧月锦面上难得地浮现惊恐的神色。

她这是想把村里人都给招来啊。

这事情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她一抬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关氏给打晕过去再说，就见沈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按住了她的手。

“关婶。”沈辞唤她，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夹杂着微凉的夜风，陡然就拂平了关氏的急躁。

明明是这样病弱的一个人，关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见他出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噤了声。

在对上沈辞视线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舌头发麻。

“这件事都是我的过错，跟萧姑娘无关，我不想婶婶你再为难她了，好吗？”他低声开口，看起来是一副诚恳请求的姿态。

“你……你这……”

关氏简直愁坏了，“辞哥儿，这怎么行呢……”

沈辞对她微微笑了笑：“只要婶婶当什么都没看见，今晚便就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对吗？”

萧月锦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她说十句话都比不上沈辞说一句话来的有用。

明明说的话那么温柔，却稳稳拿捏住了关氏。

不过反过来想一想，对着那样一张脸，估计很难拒绝得了他的请求吧。

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坐实这个误会，让关氏隐瞒下来。

总之……

别闹大了就好。

萧月锦前脚刚这么想，后脚就听门口响起了接二连三的脚步声。

睡得惺忪的柳氏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然后是关氏的丈夫沈大义。

再接着是柳氏的丈夫沈二乔。

沈辞挑了挑眉，低头慢慢地理了理衣襟。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关氏这一声喊没把村里人给喊醒，但把家里人都给喊过来了。

除了还躺在床上的沈老爷子，一家子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脸色一个赛一个地诡异。

还是柳氏先开了口：“这半夜三更的，闹的这是什么啊？”

萧月锦想了想，觉得这个事还是得先担起来再好好解决。

躲是躲不过去的了，她也没有逃避的习惯。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沈辞上前一步道：“萧姑娘，你先回屋去吧。”

萧月锦不肯答应：“那怎么行，你还病着呢……”

沈辞冲她弯了弯眼，那是个安抚的笑容，“本来就是我连累了你，自然得由我来解决更加合适，萧姑娘放心吧，此处都是我家中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么一笑，萧月锦忽然生出一种他好像无所不能的感觉来。

她连八尺大汉都觉得靠不住，这么个病歪歪的人，怎么会让人觉得可靠呢？

萧月锦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交给他来处理会有更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