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万物碾碎

萧月锦确定她已经走得足够深了。

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寒凉，路也越来越难走，树木茂盛得几乎都没有阳光能照射进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连山熊的影子都没见到。

平日里山熊多数会在自己的巢穴待着，所以如果不专门去找，萧月锦觉得这么大的林子偶然碰上的几率还是挺低的。

她只能再仔细地往里走，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很快，萧月锦就看到地上出现了类似动物骸骨的东西，随着骸骨越来越多，萧月锦的脚步也也跟着放轻了下来。

这里附近应该有什么猛兽出没，当然未必就是山熊。

沈辞不远不近地跟着萧月锦。

他知道这里自然不是山熊的老巢，看情况附近应该有什么危险的猛兽，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萧月锦发现那猛兽是什么了没有，就见她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而后选了一个地方，开始就地挖了起来。

沈辞这才发现她居然是在做陷阱。

从方才看她抓兔子开始，他就发现萧月锦在这方面的技艺上尤其熟稔，在他印象里，刀子总是用来杀人的，刺进血肉里带出来的事温热和粘腻的血腥气息。

可她那把小刀子拿在手上挥得行云流水，下手利落得几乎都没看到是怎么做的，一根根尖利的木棍都已经削好了。

她随手做了一个陷阱，并不是很精巧，边上还挂着一根干瘪瘪的萝卜。

这陷阱大概只能抓只草兔了。

沈辞看得有趣，整个人靠在树干上，连眉眼都染了几分兴致。

萧月锦做完这个陷阱就走了。

她好像已然知道那是只什么东西了，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

距离萧月锦进山已然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她光是走山路都花了不少时间，而后又是挖山参又是抓草兔，现在做完这个陷阱，眼看着日光都开始西斜，天黑之后山里很危险，更不便于行动，所以萧月锦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

再找不到山熊应该就要无功而返了。

“怎么会没有呢？”

萧月锦不太明白，她已经到深山里来了，可是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她原本以为只要进山就可以找到山熊，没想到这么一个下午的折腾，居然都没什么收获。

——那窝草兔子是顺带的，当然不能算什么收获。

萧月锦又继续往前走去，这么一走，她就走到了死路。

前面是高高的斜坡，底下高高低低都是山木，完全看不到尽处，也不知道有多深。

等到萧月锦绕回来刚才做了陷阱的地方，她这下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到山熊了。

——迷路了。

原来她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附近打转。

萧月锦就地坐了下来，一边喝着水一边喝着干粮。

她拿着那张看不懂的地图琢磨了一会，最后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深山里是十分寂静的，连风吹的声音都没有，她叹出的这口气就响得十分明显。

而后，萧月锦听到了什么东西走动的声音。

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陷阱，这会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待着，而后望了过去。

果不其然，一头个头不怎么大的野猪踩着步子跑了过来。

它直接冲着萧月锦挂着的那条干瘪的萝卜跑去，而后脚上一个踩空，连猪带萝卜一块掉进了坑里，林中骤然响起了一道凄厉的猪叫，再之后，陷阱里就没了动静。

沈辞没想到这个陷阱居然能猎到野猪。

真不知道该说野猪太蠢还是萧月锦对它太过了解。

正在她起身前去陷阱边上查看那头野猪动静的时候，沈辞突然凝起了眉头。

就在萧月锦的右后方，一头比方才大上几倍不止的野猪正望着她的后背，目露凶光。

这不是那种小陷阱就可以捕猎的野猪。

而光看这野猪的个头就可以知道，那皮肉应该十分坚实，寻常东西伤不了它，正面硬碰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那头野猪蓄力朝萧月锦冲过去，她似有所感，一个闪身躲开了去。

这时候跑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萧月锦却不打算跑，她觉得山熊打不到的话，起码也得打一只大野猪回去。

沈辞看她拿出了一把方才削木头的小刀子，眉头不自觉挑了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萧月锦是打算用这把小刀子，对抗那只看起来拿斧头都难以砍死的大野猪？

野猪与人不同，没有思考的时间，在一击不中之后嚎叫着又冲了过来。

萧月锦躲到一颗大树下，就着野猪冲过来的这会，突然攀着树枝往上一跳，直接躲开了野猪疯狂冲撞过来的一击。

她的身后就是粗壮的树干，野猪这一撞上去力气不小，乍然只听见“砰”地一声，竟是整颗树都在晃动，壮实的树身之上，居然还出现了一条浅浅的裂痕。

“好凶的野猪啊。”树干摇晃，萧月锦差点就被甩下去。

这大树都要被野猪撞翻了，但它好像没受什么伤，反倒是发疯一样继续撞着眼前的树干，意图把树上的萧月锦给撞下来。

眼看着这颗树就要倒了，萧月锦扯着枝叶的一角往前带，顺着野猪这最后的一个冲撞，大树彻底被撞翻了，直接冲着野猪砸了下来。

她在这会握着刀子朝上往下刺，刀刃穿过飞散的树叶，直直刺进了野猪的额头上方。

野猪惨叫一声，要不是身上压着倒下来的大树，它眼下这一甩直接就可以把萧月锦甩飞。

一击下去不够，萧月锦又落下一击，分明都是头上致命的要处，趁着野猪吃痛仰起头颅来的这会，她握着刀子直接刺了进去。

虽然是咽喉处，那层皮也是十分坚硬，好在她力气足够大，刀刃刺进去的时候扭得都弯了过去，最后刺进去的一刀极深，鲜血随之溅了出来。

很快，那只野猪就彻底不能动弹了。

萧月锦落了地，站在那野猪面前居高临下地望下去。

她身上还染着血腥，身上那股嗜杀之气还未褪去，一身黑衣站在那里，竟生出了几分能将万物碾碎的气势。

深山野林之中，那气息都是冷的，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寒，那野猪流出来的血都渗到了萧月锦的脚边，她忽然出了声道：“真是……累死我了。”

沈辞侧了侧头，忽然笑了出来。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萧月锦也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村。

原本他待到这会就可以径自离去了，但沈辞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看她收拾了大小两只野猪，又回去带上一窝野兔子，这才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的时候，萧月锦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她直接倒在树下休息。

就算是她力气再大，把两头野猪和一笼草兔拖下来，都要去了她半条性命。

正在她闭上眼睛休息的这会，骤然见得前面火光闪动，好像是有人提着火把往这边跑过来了。

听声音还不是一个。

火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萧月锦被闪了眼，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而后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地抽气声。

铜锣村里的人都觉得萧月锦此次进山是凶多吉少了，还有的猜测她进去半山就会吓得再跑回来。

大家伙都好奇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关氏和柳氏也以为她抓到草兔子就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

结果从午后等到了落日，再从落日等到了天黑，萧月锦都没有回来。

有人还去山脚边看了，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眼看着入了夜，天彻底黑了下来，大家都十分唏嘘，到这个点都不回来，那就是彻底地回不来了。

关氏和柳氏在家里愁着的时候，见到了平日都不出门的沈辞出来了。

是他提议过来山脚边上找人的。

结果一来就来了好些人。

大家都被眼前的境况惊呆了。

萧月锦黑乎乎地靠在树底下，她左边还放着两头野猪，其中一头尤其大，大得需要两三个人一块去拉才能勉强拉得动，右边则是一笼草兔，有人粗略数了一下，发现那里头竟然有七八只。

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的可怖很多时候还在山熊老虎之上，尤其是这么大的野猪，攻击力根本不亚于这山里的大熊。

但萧月锦居然把它打死了。

她甚至还带了一头小的和一笼草兔子回来。

萧月锦后来是累迷糊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家门口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

更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沈辞，这是头一回吃早饭的时候他出现在桌上。

他的烧好像退了，这会精神好了很多。

沈辞装了一碗粥递给她，温和笑道：“这些人都是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