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丧家之犬

　　张三借助水遁逃走，一直游到出了城十多里的地方，发现再无追兵踪影，才从水里爬上来，一上岸就仰天躺倒，这回真真成了一条死狗。

　　他打斗时动手受了伤，之后跳河逃生没命地游了这么久，早已累到脱力，刚才全凭一口气撑着，现在暂告安全，便立刻泄了气。

　　他这一歇下，受伤之处立时传来阵阵痛楚，他长这么大，头一次伤得如此之重。

　　张三爬起来，靠着河边一棵树坐下，先检查一下伤势，发现除了肿痛之外，筋骨都未曾损伤，稍稍放下心来。

　　“这伙人能到坊市堵我，一定摸清了我的底细，看样子他们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杂货铺是不能回了，那我能去哪儿落脚呢？”

　　转眼想到此时此地的处境，张三眉头紧锁，涌上一股无力感，仰望着夜空渐渐失神。

　　失神片刻，涣散的目光重新汇聚成凌厉的光芒，身上的委顿之色一扫而空：

　　“这伙人穷凶极恶，我一个人肯定是斗不过他们，如今只能找人帮手了，我能找的人……只有师傅了。”

　　此时有家不能回，被人撵成了丧家之犬，张三很自然就想到了找师傅求助，但他刚爬起来走了两步，却忽然愣住。

　　“可是师傅他，住在哪儿呢？”当这个问题从脑子里冒出来时，张三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几年，他每晚都到山谷中约定地点跟老头碰面，但偏偏一直就没问过这个问题，那老头也从来没说过。

　　他竟然，不知道老头的住处！

　　“这可如何是好？今夜已经太晚，伏牛山那么大，也没法去找，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可今晚去哪呢？诶对了！不如去小胖子那里暂时躲一躲……”正发愁之际，他想起了小胖子。

　　小胖子家是个独立的院落，张三之前来过几次。院落分为前后两部分，中间是个挺大的庭院，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前面是小胖子父母的住处，小胖子则住在后面的二层小楼上。

　　张三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这阵已是夜半三更，却是不方便敲门。小胖子父母问起来也不好作答，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张三转到小胖家的侧墙下，瞅了瞅四下无人，手脚并用迅速上了墙，朝院里仔细瞧了瞧，寻了个落脚的地方，轻轻一跃跳入院中。

　　落地时扯动了伤势，疼得张三闷哼一声，蹲在那儿缓了缓，这才悄悄站起。

　　蹑手蹑脚摸到小胖子卧室窗外，侧耳一听，小胖子果然正在屋里酣睡，张三心神稍定。

　　在窗户上“笃笃笃”敲了老半天，屋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小胖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张三担心闹出太大动静，没敢再使劲敲窗户，便用手掌按在窗户上轻轻试了试，发现里面并没锁着。

　　“只能跳一回窗户了。”无奈之下，张三只能出此下策。

　　站在床边一看，小胖子正四仰八叉躺着，张三拍了几下，他纹丝没动，只好稍稍用了点力。

　　“谁呀，啊！呜……”

　　小胖从睡梦中被弄醒，不明情况刚想惊呼，张三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待看清楚是张三之后，小胖子两眼瞪得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三哥，怎么是你？你这是……”

　　“你听我说，今晚我遇上点事……”张三在床坐下，把自己晚间遇袭的事说了一遍。

　　关心则乱，小胖子听了暗自为捏了把汗：“你说那些家伙，是黑社会？”

　　张三点点头道：“看样子应该没错。”

　　“这可怎么办呐，这些人可不好惹，你有什么办法吗？要不，报警？”小胖子想了想道。

　　张三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报警我也想过，不过我觉得不一定管用，警察也不会天天盯着他们，这次就算躲过去，以后还是麻烦。”

　　“那可怎么办？”小胖子接着问。

　　“今晚先在你家避一下，明天暂时还不能去学校，这帮人能找到我家，肯定也能找到学校的，明天我去找人帮忙。”张三把目前的打算简单说了。

　　“你能找谁啊？”

　　“这个……你先别管了，这个人一定能帮我解决难题的。”张三并没吐露关于师傅的事情。

　　“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要不我给你拿些钱，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服个软赔钱了事，我家的钱都放在保险箱里，我知道密码……”小胖子面露真诚。

　　张三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暖，不过他不愿将好友牵连进来，摇头说道：

　　“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那些人可不是善类。这样吧，我先在你这躲上一晚，明早就走，你不必担心。还有，这件事你要装作不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啥也不知道，一定要记住！”

　　小胖子所说的赔钱服软的法子，张三压根就没考虑过。因为他并不是个甘心服软之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骨子里却有股狠劲。

　　今晚被陈大同埋伏，受了伤不说，还险些被抓走，如今更是成了丧家之犬，这一系列遭遇已经激出了他的狠劲，从今晚暴起逃脱时，他下手之狠辣就可见一斑。

　　“三哥你说这是什么话？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被张三拒绝了好意，小胖子有些不悦。

　　“好了好了，你小点声。你先听我说，现在暂时用不上你，如果我搞不定，再来找你帮忙也不迟。”张三见小胖子挑了理，只好劝慰了两句。

　　小胖没再多言，接着又从家里翻出来酒精药棉等应用之物，给张三简单处理了下伤势，然后又弄来点吃的。

　　张三吃了些东西，体力很快恢复，冲洗之后小胖子又将自己的干净衣服取出一身让张三换上。然后，二人挤在一张床上，对付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张三悄悄离开小胖子家，直奔伏牛山而去。

　　一路无话，过了没多久，张三就到了平日练功之处。四下并无人影，他便沿着山路一直往里走。

　　太阳快爬上头顶时，还没找见老头的踪影，张三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

　　“这老头，神出鬼没都不知道他住哪儿，难道得一直等到晚上？不行，我得再往远处找找……”

　　张三望着前面崎岖难行的山道，心下打定主意，歇息片刻又起身寻找。沿着山中小径又走了一阵，他突然眼前一亮：前面半山腰处出现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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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坊市往日间的平静，随着陈大同一伙人的到来，被突然打破。

　　忠胜闻讯赶到时，杂货铺门前已经一片狼藉，被打砸破坏的货物满地都是。

　　忠胜慌忙推开人群，冲陈大同等人吼道：“你们干什么！”

　　陈大同扫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冷笑，旁边有个手下会意，冲过去毫不客气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忠胜立刻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接着又上来两人，将忠胜带到了陈大同面前。陈大同在手下拉过的一条长凳上坐下，看了看忠胜，沉声开口：“这间铺子是你的吗？你跟张三是什么关系？”

　　“这铺子是……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他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忠胜有些紧张，看着眼前的阵势，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肚子上，疼得忠胜脸色惨白，差点上不来气。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便饶过你。”陈大同一副掌控全局的气势，面色平静地开口。

　　“别打我儿子，这位……这位大老板，我儿子他老实本分，从来没做过坏事，没得罪过人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千万不要为难他！”忠胜娘拄着根拐杖，踉踉跄跄到了跟前。

　　陈大同目光落在忠胜娘身上，眉头微皱道：“聒噪！”马上就有两名手下将老太太拦在一旁。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忠胜看着惊慌无助的老娘，面色极其复杂，又看向陈大同道：

　　“这间铺子是张三他娘留下的，我平时帮着给打理，我本来要娶他娘过门的，不过却发生意外，他娘几年前已经不在了。那孩子平时挺懂事，不知道……”

　　陈大同冷笑一声道：“哼，他可真是懂事！打伤了我弟弟不说，又伤了我两个手下，连我都……他都敢得罪，我岂能轻饶了他！”

　　陈大同不自觉地摸上脖子上的那道划伤，许是觉得被张三所伤有失面子，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止住。

　　“这位老板，你不会弄错了吧？他才多大点，怎么能做得来这等事呢？”忠胜显然无法置信。

　　“你是不是他家里人？”陈大同不答反问，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我……我，我……不，不是。”忠胜看着面色阴冷的陈大同，又看看旁边惊慌不定的老娘，脸色不断变幻，最终他做出了选择，说完之后他就深深低下了头。

　　面对强势的压迫，不是所有人都有反抗的勇气。忠胜虽然很担心张三，也有心维护他，但眼前这位“大有来头”的大哥级人物，显然不是他所能对抗的。

　　忠胜看得出来眼前这伙人并非善类，知道他们对付人的种种手段，对他这等平头百姓来说，一旦得罪了这些人，显然会引来无穷的后患。

　　而且他有家有口，顾及到家人的安危，他只能选择退避。其实这并非他所愿，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如此。

　　陈大同眼中掠过一丝讥讽，他见过太多这种情形，从忠胜的表情和回答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畏惧退缩的弱者心态。

　　换做以前的陈大同，说不准会把忠胜连同他的家人好好整治一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陈大同的心性渐渐发生了变化，如今他已经对欺负弱小这种事，觉得索然无味。

　　若不是张三这次打伤了他亲弟弟，陈大同才懒得兴师动众跑来丰县。

　　所以，他没打算为难忠胜。又盘问了几句，便领着一伙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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