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土地石像

时间飞逝，还有一天就可以去城里姑妈家了，我和小堂哥这两天是急的上蹿下跳，巴不得时间走的快些。洁儿姐姐自从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反而倒是身体好了，小婶怕洁儿姐姐还没完全康复，这几日倒也没有安排什么活给她。

我们三个这两天就在村子里无所事事。一想到城里的彩色电视机，高楼大厦，村子里的一切仿佛都索然无味起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有一天就要去城里了，但就在这天，又是怪事发生了，准确的说这不是一件怪事，应该说是邪事，我其实是很不愿回想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带给我许多不好的记忆。但是我又不能不说，因为这件事和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联系紧密。

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准备去城里的前一天下午，大概一点多钟的时候。

我和小堂哥吃完饭，就出院子去外面玩了，村子里的大人小孩有点力气的现在都去帮忙建祠堂了，村里的街道除了老奶奶们围在一起闲聊天，都看不见什么人。所以小堂哥和我也准备去祠堂看看。

虽然爷爷在家里说了许多遍，不让我们家里人去新祠堂那里晃悠，但是村子这么大，爷爷不去也看不到。他还不知道昨天小叔和父亲还偷偷去帮忙了呢。

我和小堂哥一到修祠堂那，我的乖乖，感觉全村一半人都在这里，村长爷爷和工匠们站在一处高地对工地指指点点，村长爷爷时不时还捋捋胡子，透着高兴的神采。

下面的众人打桩的打桩，推墙的推墙，村里没什么现代化的机器，一切都得靠人力，但是伟大的毛主席说过：人多力量大。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好一阵热闹非凡。

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你们两个小东西，怎么来了。赶快回家去”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叔，小叔一脸严肃地呵斥我和小堂哥：“谁让你们俩来的，你俩爷爷是怎么说的？”

看着小叔严厉的面孔，我和小堂哥都低下头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村长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拍着小叔的肩膀笑着说道：“邦子，你凶两个孩子干嘛？你家老爷子不也不让你来吗？小孩子爱热闹有什么错，今天他俩就留在这里搭把手了。“

小叔一见是村长爷爷，一时也没了话，赔笑道：“叔，这不太好吧。我爹他…”

村长一下子提高语气了，“有事你让你爹来找我。”说完就领着我俩往前走。

我本不想走的，没想到村长爷爷劲那么大，胳膊搭在我的腰上，一用劲我身子就不由得往前倾了。

我没看小叔的表情，但估计是不太好看。

但是我也不怕，爷爷最疼我了，而且有村长爷爷撑腰。小堂哥显然比我想的还开，两只眼珠子快速的转动着，观察着四周环境，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这祠堂修在郊外的山脚下，与土地庙相隔十来米左右，大人们在努力的干活，我们一大群村里的小孩吆嚷着爬到山脚，来到土地庙前。

说是庙，其实也就是一个几平方米的小破房子，里面供着一个土地爷造型的石像，土地爷咧着嘴笑着，有点像西游记里的弥勒佛，但是他戴着顶帽子，而且有头发，身材也显得娇小一点。

三胖是村里小孩的头头，比我大四岁，长得又高又胖，还白的很，为什么我说他白呢？

各位慢慢看下去。

他带着我们七八个孩子来到土地庙前说道：“我爸说了，这土地庙，就是“牛鬼蛇神”的发源地，是万恶旧社会留下的毒瘤，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村里要修祠堂了，我们不能留着这座土地庙污染我们的祠堂。“

三胖的爹就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名高中毕业生，也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的语文老师。特别有知识，我爸爸很喜欢和他聊天，但是爷爷好像不怎么喜欢他，在我这里说过他几句话。

我最听爷爷的话。也觉得三胖爹不是好人。

三胖继续在那里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我爹说了，土地庙这东西不能留。”

这时候吴木匠的儿子吴有才，也说话了，吴有才和三胖一样大今年十岁了。个字不高，特别瘦，小堂哥经常背地里嘲笑他像山里的猴子。

他说道：“我爹也说了，村里祠堂大，一旦修建起来。这土地庙肯定不能留，一定要拆掉。”

这时候，小堂哥不服气的顶了一句：“拆什么拆，这土地庙，还要重新建大呢？”

吴有才一听，两个小眼睛瞪着小堂哥说道：“你说什么？我爹说了，这庙一定要拆。”

小堂哥听了更加不服气了。“你爹说了，你爹说了就一定是真的吗？”

“我外公说过这庙不可能拆掉的。”小堂哥外公也就是我二舅爷。那是乡里面的干部，平时在村里时间不多，那在村里可是很有威严的。

一听到二舅爷的名号，吴有才的底气似乎不足了。”

不过三胖却不在意，他大声的说道：“你小子别以为你外公多厉害，马上就要退休了。今天这庙是一定要拆掉的。“小堂哥还准备继续争辩。不过见三胖已经撸起袖子，看样子准备来硬的了。小堂哥多精明啊，不说话退到后面了。

三胖就像是个小坦克，三个小孩都打不过他。小堂哥才不吃这个亏。

不过我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有了抵触情绪，但是我比小堂哥还要弱，我也只能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沉默不说话。

三胖见大家没有人在说话了，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铁锹说道：“大人们没时间管这个小庙，今天我就来为大人们做点事，为祠堂做点贡献。“说完撸起袖子，高高的举起铁锹准备把土地庙石像砸了。

这可了不得，我忍不住了，一把冲上去抱着三胖的肚子说道：“三胖哥，这不能砸，爷爷说了这是保护我们村的土地爷爷。“

三胖被我这一抱吓了个哆嗦。然后一把推开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三胖骂道：“小屁孩懂什么。“

“就是就是，就你们院子里的人最迷信，规矩多。都什么年代了。“吴有才也站起来说话了。

小堂哥过来扶起来我说：“小悸，别怕我们找小叔去。’

三胖一听小叔的名字，一把冲过来拎起小堂哥的领口说道：“我看你去一个试试。”

小堂哥这时候没有退缩，虽然矮了一个头还是很凶的看着三胖。

对视了一会，三胖觉得没意思，就放开小堂哥了。自顾自的说道：“你们看好了，看我是怎么破处封建迷信的。”

说完一铁锹子打上去，顿时土地庙上面的破瓦被打的四散。周边的墙也有一丝丝裂缝。

吴有才在旁边称赞道：“三胖哥，厉害。”

三胖一脸的笑意，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事情还没结束呢？三胖又抡起铁锹砸向土地爷爷的石像。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一直微笑的土地爷爷笑容不见了，变得很是生气。

我大喊着：“不要。”可是还是迟了。

土地庙里那尊伴随小村近百年的的土地像，到底还是被三胖给打倒了，“轰”的一声砸倒在地，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材质都有些疏松， 顿时石像碎片四溅，整个土地庙里面飞尘滚滚，我们几个也震的人仰马翻，叫喊声连连不绝于耳！

这一下显然三胖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力气，高了这么大动静。远处的大人们也都听见了，纷纷赶过来。

当时，我呆愣住了，惊慌的不知所措。

我木木地走近石像，发现石像的头还有胳膊都散碎了。更让我惊恐的是那些石像躯干内竟然流出来了黑色的液体，流得地上到处都是。

三胖和吴有才也怕了，一转身，早就跑了，我傻傻的呆立这一动不动，小堂哥跑过来拉着我往外跑。其他的小孩也早都跑出去了。

我看着地上土地爷爷的头像，隐约地感觉那笑容消失了。我的心也不由得一阵难过。那种心情的很奇怪。就像是一个长期陪伴的亲人朋友的离开。说不出的感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长大些又经历了几次才逐渐明白。

大人们很快就赶上来了，小叔看我和小堂哥还在庙里面，不由分说的拿起木棍往我俩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几棍子。

倒是吴有才和三胖跑得快却没被打。村长爷爷见了倒下的土地石像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后来我就被领回家了。

回家之后又是被父亲一顿打，白白的遭了两次打，屁股都肿起来了，我怎么解释也不行。连爷爷这次都没有出来替我求情。

所以我很气三胖和吴有才，都是那两个家伙害的。

第二天我和小堂哥去了城里了。回来后我才知道，三胖和吴有才也遭了罪。

白白的三胖砸了土地石像后，生了一场大病，全身发黑，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治不好。后来就一辈子这么黑了。黑的像个非洲人一样。

不过更惨的确是吴有才，因为吴有才居然死了。没错这个小小的瘦瘦的孩子居然在砸了土地庙之后没几天，死了，医院说是中毒了。没得到及时救治。

许多年后我一想到这两个儿时的玩伴还是有点遗憾。只是应了一句老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吴木匠在儿子死了后，带着妻子离开村子去外地了，没了吴木匠，祠堂的修建慢了许多。

我小堂哥在城里一待就是一个月。好不快活，很快就忘记了村里面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