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宇

这声音堪比杀猪，大白天的愣是把屋顶的一排麻雀都吓飞了。

我回头一看，迎面一座黑乎乎的肉山扑过来，把我吓了一跳，差点飞起一脚踹上去。

还好这肉山及时刹了车，站在我面前带着哭腔嚷嚷道：“一元啊，一元大师！快救救你哥吧，你哥这条小命要交代了！”

我定睛一看，不由得惊讶：“李茂特洛夫斯基？李茂你搞什么？”

只见李茂本就肥胖的一张脸变得肿大了一圈，又青又紫，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活似被人打了一顿似得。

要不是他声音没变，我还真够呛认得出来。

李茂都快哭出来了，咧着大嘴嚎道：“我真是悔不当初啊，那天没有听你的话啊，要是听了你的话，哪会这么倒霉啊，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我过得生不如死啊，那……那尊玉山真的有问题啊！”

我一怔，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四外张望了下问他：“你开车来的么？”

李茂一愣，肥硕的大脑袋点了点，往身后一指，“车在那儿。”

我满意地点点头，搂着他的肩膀往车那边走，“那路上慢慢说，你可来得巧，我正好要去大兴乡，委屈你先做回司机了。”

李茂愣头愣脑地被我忽悠上了车，我招呼陈莲坐了后排，自己坐到副驾驶上，这才催促李茂赶紧出发。

出于江湖道义，路上我还是“贴心”地让李茂讲了一遍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原来那天李茂气呼呼地拿着玉山走人，本来是没想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我三年前才开始学相术，他还真没觉得我能算准。

可是我那些话总是在他脑子里转悠，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膈应，手里的玉山也不香了，干脆半路拐个弯儿，直接转去古玩城，打算找找下家把这玩意尽快出手。

可他也不知道是点子真的开始背了还是咋，一路问了好几家熟悉的店，竟然没人吃得下这件货，他转了一下午都一无所获。

最邪门的是所有老板都对这玉山爱不释手，可一说到价格就都囊中羞涩，表示刚刚拿出大笔资金进货，实在是望玉兴叹。

他本来以为这事儿只是偶然，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天，他跑遍了省内各大古玩市场，竟然全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和他一开始的预期相差甚远。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偏偏他把玉山带回家的第一天竟然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在攀登一座山，山上鸟语花香林木茂密，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竟然见到山坳之中端坐着弥勒佛，见是弥勒佛祖，他心中欢喜，赶忙上前去跪拜行礼，哪曾想刚一走近，那弥勒笑眯眯的一张脸竟突然变成没有五官的模样，只有嘴的位置上有一条刀割开一般的细缝，一咧便能一直扯到两耳之下，露出里面密集森白的尖牙，和鲜红似血的喉舌。

李茂在梦中惊骇莫名，却张大了嘴怎么都喊不出声音，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那无面弥勒竟然把脖子一伸，嘴巴裂到最大，朝他兜头就咬。

他“嗷呜”一嗓子喊出来，人就惊醒了。

从这天起，他就每天都做这个梦，每次都以无面弥勒吞下他的脑袋为结束，而每做一次这个梦，他的脸就肿胀青紫几分，到了今天，已经肿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这才想起我说过的话，明白自己怕是要大难临头，赶忙带上玉山跑来找我救命。

李茂这番话一说完，我反而沉默了。

他梦里的无面弥勒，无端端让我想起我那个怪梦里出现过的无面男来，同样的脸上只有一张嘴，同样的满嘴獠牙，如果不是同一个东西，恐怕很难解释为什么能这么相似。

从陈家来找我算命开始，到此时此刻正在后座上和陈莲并排坐着的玉山，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论，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像奶奶说的那样，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之中。

“兄弟，奶奶不在家，除了你没有任何能救哥们儿了。”李茂一边开车，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我心头一凛。

是了，奶奶不在家，这些问题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丢给奶奶解决了，现在只能我自己把它们扛下来，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我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这会儿功夫车已经开进了大兴乡，在陈莲的指挥下七拐八拐地绕行了几条街后，我们停在了陈莲家门口。

“那孩子在东屋，小宇……小宇在西屋。”进了堂屋，陈莲两边指了指，分别说道。

李茂细缝一样的眼睛都比刚才宽了几毫米，他刚刚在路上也听陈莲把家里的事儿说了一遍，知道小宇已经死了，这会儿听说小宇在西屋，顿时道：“你家这是啥风俗啊，咋把孩子停灵在家这么久？不怕有味儿？”

我知道有些失去孩子的母亲因为无法接受孩子的死，会把孩子的尸体护在身边不肯拿去焚化，所以生怕李茂的话会刺激到陈莲，毕竟这可是个大战过玉清宫的女人，要是在她家惹她发飙，我可没把握能带着李茂全身而退。

可我万万没想到陈莲奇怪地瞥了李茂一眼，道：“本来我们也觉得小宇已经去了……可是我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心口还有一点热气，就没有送去焚化，如今停了六七天，可身体没有一点变质，心口的温热也没有散，我就总觉得还有救。”

我这才明白她之前为啥要大闹玉清宫，敢情是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

可这事儿也太邪门儿了。

明明该淹死的，却没有死，明明被害死的，却也还有热气。

“先去看看小宇吧，我想看看那个孩子到底是这么把他害了的。”我斟酌着词句，建议道。

陈莲无所谓地摆摆手，帮我开了西屋的门。

西屋里原本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只在炕上铺了被褥，小宇就静静地躺在炕上，乍看之下面无血色，仿佛一个纸扎人似地，口唇紧闭，鼻翼僵直，的的确确没有了呼吸。

可我以家中相术仔细看去，倒是能从苍白之中瞧出一丝生气在眉心若有若无，蜿蜒旋转，始终不肯散去。

在相术上来说，此为魂全魄不全之相，说的就是人看上去像是死了，实则没死，有很多人在这个阶段被无知的家人拉去火葬场烧了，真的是白白送了性命。

“果然还活着，那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我不禁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