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进宫前夕

冷叶琳心中一跳，怎么，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么？可是她分明对眼前的男人没有别的印象，只是原先家宴，曾远远看过一两面，这男人怎么会打起为自己报仇的名头，可是看他神情又不像作假。

冷叶琳忙低下头，免得晏容宣发现自己的神色有异：“为我大姐报仇，我大姐有何仇可报？”

“冷叶琳，是我毕生挚爱之人。”晏容宣一字一顿说道，每个字都似扣在冷叶琳身上，她骤然抬起头，惊疑地看着晏容宣，那眼眸中分明蕴藏着许许多多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所有的来源，都是为了冷叶琳。

可是她，今日才第一次知道，只听茶水入杯的声音，晏容宣声音清冷，此刻听来却有种久违的暖意：“当年上元灯节，是我第一次遇见冷小姐，她身着男装，跟在皇兄身后，别有一番清丽，再听她妙语连珠，尚不知自己的女儿身已被别人窥破，我便知此生，容宣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上元灯节么？冷叶琳自然记得，只是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晏容阙，何时发现过，身后还有个晏容宣？

“我从皇兄口中，常常听得这女子一二妙事，她同皇兄自小青梅竹马，眼中心中全然是皇兄，断不会有我一席之地。”晏容宣轻笑一声：“可是这样的女子，奈何茫茫，我此生已经无法得见。”

冷叶琳心中一痛，晏容宣说得不错，她过去一心沉溺在晏容阙无限深情之中，何曾察觉身边还有旁人。可那晏容阙并非良人，一手断送了她所有的美梦，一手将她推入深渊中，让她含着莫大的冤屈，让她四肢分离、猪狗不如，让她痛失爱儿，一切一切所有的起点和终点，都是晏容阙。

她哪里是冷叶琳，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晏容阙在她心中辗转的每一刀，她都要讨还回来。“冷三小姐，你哭了。”晏容宣缓缓道。

冷叶琳骤然惊觉，摸了摸脸颊上的眼泪：“我只是想起了过去和姐姐在一起的种种罢了。”那冰凉的泪水慢慢滴落，晏容宣拿出一方锦帕，放在冷叶琳手里。

“我想，若是姐姐在天之灵有知，知道静安王曾对她一片真心，想来也会感觉到遗憾吧。”冷叶琳将锦帕攒在手中：“我不想同王爷说假话，我确实要报复，只是其中牵连甚多，王爷不必因为对姐姐的爱慕之心，对我格外照顾。”

“冷三小姐，我说过，这是一次合作，我不会让三小姐独自涉险。”晏容宣说话虽然有礼，可是却有种不容人反对的气场。

冷叶琳抬起眼眸：“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合作吧。”

晏容宣似乎对冷叶琳的回答十分满意，他轻轻敲了敲茶案：“我知道三小姐费尽心力想入宫，这件事如今已经办成了，三小姐现在回府，就能得到消息了。”

冷叶琳微一错愕：“当真？我还道……”“这次皇上指了数名官家女子入宫侍奉，长路漫漫，路途艰险，容宣必定协助三小姐一起走过。”晏容宣竟对着冷叶琳微微一拜，似是感激冷凝霜和自己合作，为冷叶琳报仇，只是他并不知晓，眼前冷凝霜的躯壳之中，正是冷叶琳。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府了，进宫之后，再想和静安王见面，只怕就没有如此容易了。”冷叶琳微微福了福身。

晏容宣道：“冷三小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回到冷府，冷叶琳果然看见冷枭翰正同宫中来得内监说话，那内监见冷叶琳进门，忙起身笑道：“冷三小姐接旨，冷府三小姐温婉宜人，娴雅秀丽，着进宫侍奉皇上左右。”冷叶琳双手接过内监手中明黄色的绢布，上面果然是拟定的旨意，只是未曾提到自己的位份。

那内监赞道：“冷三小姐容貌果然艳冠皇城，老奴走过这几家，唯有三小姐，当真是如斯闺秀，冷大人，你可真是有福气。”

冷枭翰笑道：“卢忠公公，可不要再称赞小女了，小女得了皇上垂青，才有这样的福气。”冷叶琳死死捏住手中的绢布，她终于可以回到那个地方了。

冷枭翰封了一匣子金银放到内监卢忠手中，又小心探问道：“不知小女进宫，是何位份？”

卢忠打了个哈哈道：“老奴哪能揣测到皇上的心思，不过三小姐如此美人，又有皇后娘娘在上面，想来不会太低，总不会在三等之下。”

冷叶琳心中冷笑，正是有冷欣悦在上面压着，自己的位份绝不会太高。但只要能进宫，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圣旨到了，老奴也应该走了，后日午时之前，三小姐必定要从西南角门进宫，至绣景楼等候。”卢忠携了银子，很快便离开了。

冷叶琳这才站起，却见冷枭翰脸上并无喜色，只好道：“爹爹，霜儿要进宫了，您不高兴么？”

“霜儿你年纪太小，哪知那万丈红墙之下，埋了多少红颜枯骨……”冷枭翰轻叹一句，仿佛自我安慰道：“不过以你的容貌，确实应该盛开在宫闱之中，你不是小小的雀儿，咱们这小小的冷府，困不住你啊……”

“爹爹，话不能这么说，二姐可是皇后，全天下女子艳羡的对象，想来霜儿进宫，有姐姐照拂，自然是不怕的。”冷叶琳扶住冷枭翰：“爹爹，女儿自小长大，还未尽够孝道，这两日，就让女儿尽尽孝道吧。”冷枭翰人老多情，又失了一个孩子，听得冷叶琳如此说，不禁老泪纵横。

一连两日，冷叶琳多伴在冷枭翰身边，多言过去旧事，从母亲谈到姐姐，冷枭翰多年来的慈父之心，一点点苏醒。待到进宫这日，冷枭翰备了马车，冷叶琳辞别父亲，一路过往，皇城风物，兜兜转转，她一生中最美好的韶华时光，便是从宫墙之内开始的，如今所有的一切也要在这里结束了。

“小姐，咱们到了。”外面说话的是父亲特意赏给冷叶琳的小丫头燕语，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看来无甚心机，冷叶琳用着安心。她伸出指尖，将垂帘撩起，天青欲雨，那小门更似一个黑洞洞的吃人地方，冷叶琳下了马车，终究还是站在了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