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无声的哭泣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没想到在我临死之前，竟然还能听到别人如此透彻的分析我失败的原因。

如果这个人是别人，那我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可这个人偏偏是黎家的二先生！

原本这个我最瞧不上的二世祖，却刷新了我的认知和三观，也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我自以为看人很准，可没想到二先生隐藏的如此之深！

我从没想过二先生的心思城府和眼界格局，会在我之上！

如果不是我今天落得如此下场，可能他还会继续隐藏……真是造化弄人！

“老四，你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混的确不错。”

“但是不同的圈层，人性往往是不一样的！”

“看看今天的龙黑京，他可是你曾经最可靠的伙伴，亦师亦友，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吧？”

“再看看南家老五，他是你在南家唯一的亲兄弟，骨肉至亲，以前你没少关照他吧？”

“再看看远征，他是你最信赖老鸽子的嫡系，也是你认为值得信任的同一战线的挚友！”

“但是今天，他们没人替你说话，你已经失去了一切！”

“说白了，你今天的失败，是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

“并不在于你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也不在于你用什么样的心思，而是在于你选择了什么样的方式！”

“智者畏因，愚者畏果，聪明人怕的是原因，只有愚蠢的人害怕结果！”

“有因有果，天理循环，众叛亲离的滋味可不好受呀！”

二先生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重重砸在我的神经上！

虽然我很不舒服，很不想承认，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

“二先生，非常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些，虽然我很讨厌你，看不上你这种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但是今天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

“哈哈！在你们江湖里不是有一句话吗？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曾经我一度认为，只要我通过自身的努力，迟早都能够超过你这样的二世祖！”

“那现在呢？是不是感觉差得很远？是不是觉得连我的皮鞋都摸不到呢？”

我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自愧不如。

这一刻我没有巨大的心理落差，而是平静和从容，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这一切。

曾经凭借一腔热血，凭着对命运的蔑视，我无数次发起了疯狂的冲锋与挑战。

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自己做主，甚至自以为一路绝尘，跑出去很远很远……

但是最后却发现，自己也只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连井的边缘都没有碰到。

以前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给一个人下定义。

但是此刻，面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我接受了这种差距。

这种差距，甚至会让一个人彻底的崩溃，彻底的崩塌！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最后一刻，我这只井底之蛙，终于碰到了井的边缘！

我亲身感受到了这道厚实坚硬，又高耸入云的壁垒！

这道壁垒把所有的抽象，全都变成了具体化，甚至能非常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无力的抬起头仰望着，压抑的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的！

“老四，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最后给你个机会，给在乎的人打个电话，说声告别。”

“不需要，我没有在乎的人了。”

我回答的非常果断，非常坚决，二先生颇为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其实此刻我真的想给老奇葩打个电话，不管说什么都好，哪怕只是再听一听他的声音。

但是从我闯荡江湖独当一面开始，不论经历什么，我从来不跟老奇葩诉苦。

因为我知道，他帮不到我，他知道了也睡不着……

“老四，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死性难改！”

“不过我已经替你把人请来了！”

“谁？！”

“别着急，等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

说完二先生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是那么陌生，我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

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恍惚，我这一路走来，究竟是在跟什么样的人为敌？！

曾经的伙伴，骨肉至亲，还有无比信任的战友，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如果我是对的，那为什么会和他们站在对立面？为什么他们全都与我为敌！？

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人来到了房间，手里提了一个饭盒。

“师，你……”

“小四，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这是你师娘给你做的，最爱吃的蛋炒饭和鲫鱼汤，不管怎么样，先吃饭。”

老奇葩打开了饭盒，我被反绑着双手和双脚，根本没办法动弹。

“孩子，吃吧，吃饱。”

老奇葩端着饭盒，一口一口的喂到我的嘴里，我大口大口的吃着，内心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有委屈，有难过，有羞愧，有不甘，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老奇葩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就像曾经的时候一样，那么的温暖。

“孩子，慢慢吃，我知道你受苦了！”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饭，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所有的味道都是最熟悉的，也是苦的。

老奇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帮我擦眼泪，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原本我可以承受失败，承受所有一切的后果，但是我却无法承受在他的面前，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以前不管经历多少失败，我都可以扛，死扛！

就像漂泊在外的游子，只报喜不报忧，不管在外面吃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委屈，从来都不说！

每一次面对老奇葩，我总是都能像没事人一样，可是现在，在这种状态下见到他，我再也装不下去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外掉，我没有嚎啕大哭，混合着眼泪把所有的饭和鱼汤全都吃到肚子里。

老奇葩一言不发，默默的帮我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泪。

此刻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意志，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老奇葩的这一刻全都碎了！

或许二先生要的就是我这一刻的破防，要的就是我这一刻的崩溃和狼狈！

可是我却怎么也忍不住，曾经往事一幕幕，全都涌上心头。

老奇葩真的已经老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他的手上布满了皱纹。

他每次帮我擦眼泪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哪怕他表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可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不是亲生骨肉，却胜似亲生骨肉。

我最不想让他见到现在这一幕，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比我更心痛，更心酸，更心疼！

可是我的眼泪就是不争气，无声无息的掉落……

如同疯狂的野兽回到了家，见到了内心的依靠，所有紧绷的坚强，都会崩塌！

“孩子，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师傅，我输了，彻底输了……”

没有人知道我输的有多么心不甘，就像空荡的一座孤山。

放眼望去，我找不到任何人与我并肩同行，也找不到任何人诉说我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