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儿没了

报丧的人刚走半刻钟，人群里就听到一个人的哭喊声。

“我这个苦命的妹妹啊，你什么这么傻啊，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啊......”

原来是谋儿媳妇的堂姐，叫季云，她也同嫁在这村上，季云夫家跟谋儿家的距离只相邻一公里路程左右，平常堂姐妹俩常有来往，家里长，家里短的彼此互诉衷肠。

季云婆家条件比较差，但她家婆为人却是极好，季云这些年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婆家丝毫也没有把她看轻的意思，反而帮着带三个孙女，让季云与她男人安心的忙着在社里挣工分。

那时董平去田里把谋儿叫回家以后，季云后来就听到一起社里的“社员”都在传这事，她什么也想不到一向老实不爱吭声的堂妹，竟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她那跋扈的婆婆。

季云边走边哭，走到谋儿跟前的时候，对着谋儿气愤地嚷道：“谋儿啊谋儿，我家妹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因为没给你生个一儿一女，你一家子就这样看轻她，把她逼到走这条路的份上，亏我妹子在世时还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的好，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季云这一喊，所有的人都朝这边瞧过来，米英前头还坐在地上哭得呼天喊地，这回倒不哭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季云身边怒目圆睁地辩道，

“季云大姨，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失去了儿媳，我们也伤心，你倒好，不安慰，反而一来便挑刺，你问问周围的人，谁不知道我儿对他媳妇好，这近五六年来，她身体一向不好，我儿没舍得让她下地去挣过一个工分，倒是她自己，我们都想不通好端端的她什么会想不开......”米英说完便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大哭起来，好似受了极大的伤害而伤心不已。

季云深知米英的为人作风，便也不去理会她，只是对谋儿问道：“我妹子现在放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谋儿还是呆然无语，他就那样痴痴呆呆地引着季云来到放他媳妇的房间。

当季云看着平直直的躺在床上的堂妹，便想起堂妹在世时跟她诉过的苦楚，此刻，季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感觉自己的双腿瞬间无力，季云只得跪在床前一边流着泪，一边双手轻抚着堂妹那张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妹啊，你什么这么傻啊，人是为自己而活，有些事，你就半做痴呆半做聋就好，有些事何必要放心上去，你如今就这样走了，让你爹娘以后什么活啊......”

谋儿看到季云哭，他由不得也悲伤地说道：“季云姐，这都怪我，是我害了灵儿......”

谋儿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季云忙站起来与谋儿一同从屋里走出来。

但见董浩的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老老少少全围在院子中间，一个年近六十的的老妪在一男一女的年轻人搀扶下，边哭边指着董浩屋子里的人大骂；

“做人有德要厚道，你董浩以为当个队长，就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么乖巧的闺女，嫁到你家却受你大人的“磕打”，今儿被你们逼得自尽，你这一家子良心就不怕天谴吗......”

前面还搀扶着老妪的年轻男子此刻也不容旁人劝阻，气冲冲的就上董浩屋子里来砸东西。

他们正是谋儿岳母跟他大舅子夫妻俩。

谋儿的媳妇大家都叫她“灵儿”，家中无姐妹只有一个哥哥，灵儿的父亲这些年一直久病于榻前，家中比较贫困，因娘家势单力薄，以至于灵儿这些年受了婆婆的气，也不敢轻易在母亲面前诉说，就怕给娘家人添加心里负担。

懂事的灵儿，每次回娘家从来是报喜不报忧，但灵儿的父母，从灵儿每次回娘家的状态以及他们来灵儿家做客，灵儿婆婆的接待作风上，哪能看不出灵儿这些年受的委屈。

两家乡邻也只有五公里的路程，属于邻村只是不同一个社管，所以好事坏事娘家人多多少少也能听闻得到一些。

“哎呦，亲家母啊，说话伤人是罪过，灵儿走了，我也难过，骂两句我也能接受，，但你也不要瞎子拉琴，问问旁人，我家哪里亏待你灵儿了......”米英扯着大嗓门对着灵儿的母亲呼道。

这时季云从屋里走到灵儿的母亲跟前，“婶，您也不要伤了自己身子，您是长辈，不该来啊，灵儿的事就交给我跟哥嫂来处理吧，我前面叫了我家的去止马请我哥他们了，他们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婶子，这里您灵儿的母亲，您回了她对您和灵儿都不好，我叫我姑子送您先回家。”

这边灵儿的嫂子在旁也点头认同。

季云便冲着人群里的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叫道：“凤英，你过来，帮我把我婶婶送回家去了。”

季云话音刚落，人群里便跑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姑娘长得黑黑瘦瘦的，打着两个麻花辫，上身穿着碎花长袖上衣，下身一条黑色的土布裤，脚上着一双黑色的布鞋，叫凤英的女孩声音细细的应道“好”，灵儿的母亲在众人的劝说下，在凤英的搀扶下先回头离开了董浩家。

原本已经回社里的书记听到有人说董浩家闹起来了，这不又赶过来了，同一起来的还有董政及季云的两个哥哥。

这下董浩家的院子里吵闹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灵儿的娘家要求男方家要给灵儿一个体面的葬礼，棺材，寿衣，陪葬品一样也不能少，还得让灵儿坟墓放在董家的祖山上，不能安葬于乱坟岗中。

要求让灵儿坟墓放在董家祖山上的这个，这也激起了全部姓董的本族人的反对，灵儿毕竟没出子嗣，年龄也没达到安葬祖坟的规格。按过去风俗来说，是不可以安葬于祖山的。

双方互不让步，最后只得请书记秉贵做中间调解人。

这事董承前前后后看到底，从早上到傍晚，短短十个时辰不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董承心里也着实不好受，他甚至觉得自己上午就不该来，好像这一出都是因他的到来才发生的。

董政在人群中远远地便看到董承正呆愣愣地立在董德月家房檐下，忙向董承走过去。

“董承，你到处寻你，原来你在这，这到底什么情况，董浩家啥闹成这样......”董政轻声的问道​。

“政儿爷，我也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董承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声音屈屈的说道。

“董承，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扛在身上。”董政看出董承的心思，忙劝慰道​。

​“我先过去董浩家看看，你不舒服，要不先回我家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情，素英奶这回也该收工到家了。”董政细心的劝慰道。

而此时董承见到董政的到来，心里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于是声称没事，或许他是看到了董政，心里对董政突生出了一种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