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曙光将临

曾辉的妹妹叫曾红，当年初中毕业后，由哥哥曾辉帮忙托了熟人，在镇上的小学做了代课老师，后来认识了在镇里公安上班的丈夫。

一九六四年，曾红也在这一年转正为正式教师，如今夫妻俩均是吃国粮饭的人。

兄妹二人这次过来也是在去年年底，曾辉在上班的供销社遇到了两个讲着老家土话的中年人，起初听着老家话感觉很亲切，便同他们闲聊起来，一打听正是他姑母曾琳所在村里边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且有一个还跟董政曾经同上过学，因此当曾辉向他们打听董政家的情况，他们倒来劲，如讲故事一样连细节都毫不遗漏地跟曾辉细细道了两个来钟头。

就这样兄妹二人决心利用正月几天的假期来上门探访多年失去来往的表哥。

当兄妹俩亲眼看到表兄家如今过成这般光景，心里是无限的酸楚，尽管他们在饭桌上故装无事表现得有说有笑，但旁人还是能察觉到他们的笑是那般的无奈。

曾红手巧，来时前就偷空给小玉儿打了两套纱线毛衣裤，还给她做了一件红色碎花小棉袄，曾辉在供销社上班，在物资这方面比较方便拿到手，来这儿不但给小玉儿带来奶粉，还拿出几张肉票跟布票送给董政。

一九七三年，当时用这些拿来送礼是足够有体面的，可不是一般普通家庭就能拿得出来。以至于素英收到曾辉兄妹俩的礼物，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董政泪点低，这么多年苦过来，突然再次遇到几十年未见的亲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泪水已不知不觉布满了眼眶。

曾辉他们是从建阳乘车到来舟，再从来舟坐火车到光泽，而后又转乘班车到水口，最后步行一个多小时才到董家村，将近三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竟是绕绕弯弯转换了好几次交通工具，最后还步行，这份情意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其感动，何况是董政这样感性的人。

“政儿哥，以后生活上有困难记得找我们，我们能帮得到的都会帮的。”曾辉对着董政说完，继而又转身双手握住素英的双手说道；

“嫂子，这些年，难为你了，我们政儿哥因为有你，他才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虽然我们来得晚了，但请嫂子放心，往后不管怎样，还有我们呢。”

这顿午饭他们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三时，期间一会儿笑声起，一会儿又闻泣声落。

董政向来酒浅， 那天却和曾辉，还有曾红的丈夫，三个人都喝得有些高，一会儿不是曾辉抱着董政哭，就是董政抱着曾辉哭，而曾红的丈夫则成为他们的心理导师。三个女人只能在旁看着无奈地摇摇头。

曾辉跟曾红还各自拎来两瓶当地的“米烧酒”，中午三个大男人硬生生干了两瓶还另加素英自己酿的一壶米酒。

小玉儿很乖巧，人多她也不惧，跟着大家也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曾红跟她嫂子看着可爱的小玉儿，忙抢着抱。

素英便偷空又去热了热菜，冬天，屋里头冷，没有暖气，菜很快就凉了，而他们喝白酒，素英便又新煮了一碗清汤，清汤上面浮着蛋花还有蒜叶。黄绿相间，甚是好看还有一丝清香味。

曾辉见这汤上桌，嘴里又忙着夸他素英嫂子手巧。

曾红跟她嫂子，见三个男人聊得兴起也不忍心打扰他们，哪成想他们这一喝就是到了下午三时也还没有想散宴席的念头，尽管三个人喝得舌头都打结，还在彼此诉说着各自这些年经历的往事。

直到何澄清出现在他们面前，

“政儿，今天家里来客了？我在刚从外头回来就听到你们喝酒聊天的声音，想着过来瞧瞧......”

“啊呀，何大叔，来来，坐下来一起喝两杯。曾辉这是跟我住一屋的邻居何大叔。”董政说完便站起来请何澄清入座，接着又向他介绍起曾辉他们，

“何大叔，这位穿棉衣的是我表弟曾辉，这位穿中山服的是我表妹夫陆泰勇。还有那两位女孩子，这位是我表妹曾红，另一位是我表弟媳。”

何澄清看着四人穿着不俗，行为谈吐看起来也是有见识的人，这四人看起来像吃皇粮的人，何澄清心里想着一边端起酒杯向曾辉他们敬酒，

“这么多年，都没见着你们来过政仔家，感情你们是刚从外国回来吗？”何澄清老伯好奇地问道​。

曾辉看着董政，董政忙帮忙回道，“叔，我表弟跟表妹没有去国外，他们是在他外婆家长大，这么多年，也是最近才从老乡那里打听到我消息，这不就来了......”董政笑着说道。

何澄清方解了惑，敬酒更加勤起来了，“亲人终归是亲人，血缘是割不断的，看你们穿着，应该比政仔他们过得好一些，以后你们要多多帮帮政仔，这些年他们过得太苦了。”何澄清说完，便是一浊老泪纵横​。

是啊，这么多年董政总算盼到了一个把他放心上的亲人​。

因路程远，曾辉他们一行人当天便在董政家留宿，那天，何澄清跟罗伟生帮忙想办法空出一个房间一张床，董政总算把曾辉一行人安顿好​。

那夜董政三兄弟同一屋，一张床，曾红跟素英还有她嫂子加小玉儿共四人同一屋一张床，床铺虽然很挤，但冬天人多，​挤挤倒也暖和。

三个男人尽管晚饭只吃了点粥，没饮一滴酒，但中午喝过量，除了曾辉一倒入床铺就鼾声起，董政与泰勇两人则还在兴致勃勃的聊着起劲。

“大哥，当年姑父不是还收养了一个儿子吗？​为何今日都未见他人。”

“哎，泰勇啊，你是说我弟德显是吗，不想说了，一说都是辛酸泪。那年母亲去世，他忌讳身份，怕有瓜田李下之嫌。连面都没来露一露，那之后我便心冷了，这几年来都没有来往。”

“再什么说他也是姑父他们养大的啊，如何能做到这般绝，要是我，不狠狠揍他一顿难解我心头气。”泰勇是公安里的干警，参过军，扛过枪，故而为人也爱抱打不平​。

“泰勇，你不知，这些年对我们落井下石的往往都是自家本姓人，一些外姓人倒还会同情一下我们的遭遇，多多少少会帮我们一些小忙，你嫂子来了以后，这个家出力最多的还是我那姑姑，她倒不像德显，同为我们家的养女，姑姑她待我们是真的好啊。”

“姑母现在过得怎样......”泰勇问道​。

“姑母现在过得还行，我姑父茂发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勤勤恳恳的过日子，姑母认得一些字，也会打算盘，所以家中大小事都是她管，算得上是能得主的一家之主。”董政笑着说道​。

​“老天还算有眼，生活应该也要善待一下你姑母，她这一生也不容易。”蔡勇叹息的说道。

“素英嫂子的家人可有跟她联系......”

“去年收到一封他弟弟写来的信，从信中看出她叔回老家并没讲真话，导致素英母亲跟她的弟弟都以为素英是自己要留在福建，其实我们都被他叔叔欺骗了，我要知道素英是她叔叔偷偷的卖给我，这事我当初无论也不会去应承。​你嫂子也是苦命人啊，我这样的条件，她跟着我受苦了。”董政无奈而又忧伤地说道​。

​“大哥，放心吧，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素英嫂子是个好女人，生活不会糊弄她的。”泰勇安慰道。

是啊，日子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