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危机就在日常里（下）

尹寒夏等在江南小店里，今晚他们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他订了一桌子好菜等时衍哥和无双姐回来吃，可已经干坐到华灯初上，还不见他俩的影子。

“东西我都买完了，也不回来，烦人。”尹寒夏不高兴的叨咕。

这时，良二从外面走进店，看见只有尹寒夏一个，奇怪的问：“二少爷，怎么他俩在河边转，把你一个留这儿了？”

尹寒夏腾的站起来：“哪个河边？”

“自然是护城河。”

良二还没说完，尹寒夏已经跨出了店门，良二看他一眼，嘴里嘀咕：“整个镇上也没见过这么爱跟下人混一起的主子。”

护城河边，已经亮起点点灯火，映着晚上安静的水波，泛起一丝凉意，许无双微微打了个颤，一件外衣即刻披在她的身上，高时衍正举着一串糖葫芦笑眯眯的看着她。灯光映着高时衍如月的双眼和好看的下颌骨，许无双看着看着竟心头害羞起来，她不敢多盯他，慌忙低下头，而这一低头，糖葫芦便送上她的唇边，高时衍总是这样，做什么都恰好在她心上。

“真甜。”咬一口糖葫芦，许无双坐到河堤上，“城里的夜竟然这么亮啊。”

高时衍一笑，坐在她身边，指着远处：“在镇上，没有几家能有电灯电话，就算是尹家，电灯也不多开吧？”

“不开，可宝贝了，管家三爷说电很少，很贵。”

“可是你看城里，万家灯火，还有好几层的楼，怪不得大家都想来城里，我也想，这里真美，啥都有，啥都不缺。”

“以后我们也来城里吧？”

高时衍突然想起什么，笑容淡下来，看着无双，说：“刚才尹老爷对别人介绍你时，我很担心。”

“什么？”许无双问一句，随即想起来刚才在赵掌柜面前，老爷毫不避讳的对人说她是寒夏未过门的媳妇儿，“哦，这个啊，他在客人面前也这么说过两三次。”

“我以为尹老爷因为尹暖春他娘的事，会不待见你，但没想到他好像很喜欢你。”

“最开始他一直把我当空气，本来他也不爱来太太房里。但是去年内务的账册出了点岔子，牵涉到了太太，二姨娘借机在老爷面前诋毁太太，老爷那会儿见了寒夏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气不过，申请查账，老爷当时被两个太太闹的不胜其烦，又因为是内务账，所以任由我核对，结果我查出来是因为两位账房交接时走了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这么给大太太平了冤，从那之后老爷好像对我温和多了。”

“这么大事儿你怎么没给我说？”

“不大啊，那账目我一天就查完了，只是二姨太读书少没管家的本事，账房又是她家远房亲戚，自是有错不认她也没辙，只能我们自己上手。”许无双皱眉道，“是不是我多事了？”

“这不怪你，你不出手大房的日子就难过了，你也会被牵连，还不如现在这样，但是……”高时衍依然担忧，“只是尹家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出挑的继承人，尹老爷高看了你，我怕赎你回家就难了。”

“那怎么办？现在他又让我去书房帮忙，这可如何是好？”经高时衍提醒，许无双才意识情况好像比她以为的严重，一时间陷入两难，在尹家，两房姨太太如狼似虎，大房又毫无霸气可言，如果不自救就无法应对另外两房的逼迫；但她现在抵挡了，反而得到了不该有的青睐。怎么都无法息事宁人的低调生活。“我不该管这些，枪打出头鸟，我该怎么办？”

高时衍搂紧无双，安慰：“你没做错，总不能由着人欺负，还有时间，我来想办法。”

“但是他们会不会真让我和寒夏……”想到这儿许无双要崩溃了，从第一次见寒夏他就是弟弟，是个任性、纯净又令人心疼的小孩子，要和小孩子成夫妻，许无双无法想象。

说起这个高时衍倒是笑起来：“放心吧，就凭你要进尹老爷书房学习这一件事，你这两年就不可能和寒夏成亲，你想想尹家两个姨太太会什么反应？你已经有本事在她们头上动土了，她们反而巴不得你和寒夏永远不要成婚，这样大房才永无翻身之日。大房不管家却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娶来的正房，再厉害的姨太太也拥有不了正室的地位，她们比寒夏的娘精多了，老爷如此高看你，再放任你和寒夏成亲，她们岂不是白争一场？”

“这样我就放心了。”许无双吁了口气，又皱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我这两年会不会被那两位‘大神’给烦死，明日回了尹家，我怕是要成内院的众矢之的了。”

“这你别怕，你没心思谋尹家财富地位，就是最大的胜算。”

“我才不要，你知道的，哥，我只想回家，和你，和爹在一起。”

“嗯。”高时衍将无双揽入自己怀里，“我现在只有一个梦想，带你和爹到城里来，每天都能像今晚，有你在我身边。”

有人在水里放花灯，春日的晚风和着烛光映着水面的植物摇曳生姿，许久没有像这样舒心了，高时衍捧起无双的脸，他多想好好亲吻她嫣红的唇，却还是在满眼不舍中轻轻的、珍惜的吻上她的额头。

“对不起，过去弄丢了你，但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高时衍轻拥无双入怀，犹如抱着珍贵的宝器。

不远处，尹寒夏呆望着高时衍亲吻许无双，皎白月光下，河影烛光里，那副像剪影一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尹寒夏手里提着的点心掉落在地他全然无知，很突然，他的心不断下坠，好像缺了块什么，难以名状的空虚。尹寒夏低下头迟疑了一会儿，扭头离开河堤，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来由的就是很难过。

果不其然，回到家的许无双遭到了三位夫人的“炮轰”！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在吃早饭，许无双安排好礼品到堂屋回话：“老爷，物品已全数清点好，只等筵席那天了。”

尹守礼满意的点点头，手一挥，吩咐下人：“给双丫头看座。”又看一圈桌上的人，通知，“以后双丫头和我们同桌用饭。”

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家愣愣的盯着同样愣怔的许无双，高玲珑最先反应过来，问：“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双丫头身份特别，但她还未跟寒夏完婚，说到底也是个粗使丫头，这么做不合规矩。”

尹守礼不满的瞥一眼高玲珑，沉声道：“掌管了几年内院，你觉着连我都能管了？尹家的规矩是你定还是我定？”

高玲珑赶忙站起来低下头赔礼：“自然是老爷。”

顾青虽奇怪，却不搭腔，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大戏”，倒是田毓秀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懵懂，问：“老爷这是何意？”

“你房里的事，自是应该和你商量，从今天起双丫头来我书房帮忙，书院就不必去了。”

“可是寒夏……”

“老二都十四了，还不能自己上学念书吗？双丫头我自有用得着的地方，你无需担心。”

田毓秀虽然被尹守礼呛了声，但看老爷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架势立刻转念明白过来，老爷是高看了无双，亲自给她立了威。想到这一层，田毓秀开了窍，赶紧趁热打铁，她忙对尹守礼道：“既然这样，不如将寒夏和无双的婚事办了，如此无双被老爷亲授也名正言顺。”

许无双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紧张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而饭桌上，还没等尹守礼回话，高玲珑抢过话去，声音不大却听得出急切：“这怎么行？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咱们现在国有国法，男子未满十六禁婚，尹家虽然不在城里，却也不能行陈腐旧俗吧？老爷可是人前人后尖子一般的人，自己家先枉顾国法，以后怎么见政府要员呢？”

高玲珑一句话把田毓秀逼的无后退之地，尹守礼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一开始他没多想，倒真想应了田毓秀的。

那边高玲珑咄咄逼人，这边田毓秀有口难辩，顾青此时笑起来，和往常一样，娇娇柔柔的贴在尹守礼身边，劝道：“两位姐姐都是为了家里好，不过老爷只说让双丫头去书房帮忙，别的八字都没一撇呢怎么就扯远了？老爷虽高看了双丫头，但她到底能不能入了老爷的眼不是还没见真章吗？小丫头若真能干，多等两年她也是尹家的人，若她不成，了不起也就是老爷看走了眼，到那时尹家容不容得下她不也是老爷说了算，都着什么急啊？是不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