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书

凌丁确认问道：“你真的有钱？”

这有点臭，老头也挡了下鼻子，边走边说：“有一点吧，不过没以前有钱了。”

“为什么？”

“家道中落。”

“你家在哪儿？”

“四川。”

“哦。”那就不奇怪了，四川被元兵屠城血洗，到处都是流亡的人。

凌丁问：“那你家人呢？”

“有的死了，有的失散了。”

“哦。”当真是臭，凌丁又挡了下鼻子：“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还是叫我老伯就好。”老头停下脚步，看着凌丁的八字胡，笑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凌丁，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别再叫我丫头。”凌丁知道身份已经败露了，索性不装了。

话了补充一句：“不，最好没有以后，你趁着夜黑赶紧逃吧，那两个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老头竟笑着：“好，小凌丁。”

“凌丁就凌丁，干嘛要加个‘小’啊！”凌丁有些不自然，和这花甲之年的老头比起来，自己的身材是十分单薄且矮小的了。

“走吧。”老头仍笑着，继续朝前走：“你倒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以占卜为生的，什么人都能遇得到，平常啊，也要多长个心眼儿。

还有啊，之前那个挑水的商贩，你也别去埋怨人家不救火只心疼水什么的，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小本生意，都是要活着，别人也不容易。再来，怎么说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凌丁瞥他一眼，哼笑道：“你这老伯，也并不是泯顽不灵嘛！”

“那当然！我这么大把年龄了，什么没经历过？”

“是不是？呵呵。”两人竟说笑了。

走到后门，要分别了，凌丁叮嘱道：“你反正也是流浪，不然你去别的地方吧，江南的哪儿哪儿都行，就是别呆在临安了。”

老头没说话，不知是被这几次凌丁对他的帮扶，还是今夜的相救突然良心发现了什么的，眸子变得十分温情感动。

凌丁又说：“以后啊，看不惯的你就别看，走就是了，别再犯糊涂。”

说着推他一把：“快走吧。”

老头一步三回头，凌丁冲他甩手，低声吼：“走！”

老头走了，背影看不见了。

凌丁呆在原地，她此阵儿的心头很不是滋味儿，因为她也是来自四川。

她虽然是21世纪的人，但是一想到家乡老祖宗们的惨烈，就是一脉相承的痛苦。

两年前，元兵侵略四川，文天祥散尽家财也无法抵挡，四川彻底沦陷。

川军一贯勇猛，又都不要命，一群拿着锄头的老百姓，用身躯当城墙，可也挡不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人的强大武器。

起初蒙古人攻占赵宋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尽量招降、汉化、实行宽大政策，因为他们要统治、要管辖。

可唯独对四川，采用残暴的屠杀、血洗。

因为四川曾经有一战，钓鱼城，川军杀死了他们的蒙哥汗，导致他们内部混乱，要横扫全球的理想失败，要统一中国的方针也晚了几十年。

他们对四川有着深深的仇，深深的恨，所以攻陷后的第一步，就是毫无人道地杀戮，片甲不留。

四川在古代并不怎么受统治者待见，诗中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见四川是多么的艰苦困难。

很多统治者到来，都是为了避难，等一强大了，第一步都是想要怎么冲出去，极少人愿意发展。

然而从来都不受待见的地方，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唱出绝响。

想到这，凌丁叹了口气，去买吃的。

买好后返回，走到石梯处，先听动静，还好那两个党项人没有回来。

凌丁趴身到铁窗，姐弟俩还是依偎在一起，双双都眯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饿得没有力气了。

“玉米！”门还是死锁着的，她低喊：“玉米！”

玉米终于醒了，身子稍微一动，手上被绑着的粗大铁链子就跟着响。

“嘘！”凌丁摸出背筐中的馒头，比着他丢过去。

玉米接住，把姐姐叫醒，先给她。

凌丁又丢了一个过去，小声道：“吃完我再丢，怕他们突然进来。”

双双点头，大口啃着。他们是饿，吃得也快，可万一要是有人突然开门进来，食物太多，他们也不好处理。

约么几秒时间，两个大馒头就被啃完了。凌丁又一人一个丢过去，提醒着：“慢点。”

双双又点头，仍是大口啃着。

两个馒头下肚，两人总算有了些力气，喘息了几口大气后，都冲着凌丁感激地笑。

凌丁也笑，再丢第三次。看他们吃的速度都慢了些下来，应该是缓解了饥饿感了，才问：“你们多大啦？”

小女孩咀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八岁。”

“你叫什么名字呀？”

“玉书。”

“玉书？这名字好好听呀！”

“谢谢姐姐。”

凌丁扫了下身后，确定没人才问：“你们怎么叫我姐姐呢？”

玉书轻轻地爬过来一点身子，机灵着：“姐姐，你有穿耳。”

凌丁赶紧摸了把耳垂：“我化了妆的呀。”

“你的脂粉不行，要掉粉，得用我们这种小丑的颜料才行。”玉书说着从脸上抠下一块：“喏，你看，得用这种厚厚的，黏黏的，它才不会掉。”

“是吗？”凌丁将信将疑，将那块黏糊糊的东西，粘到自己的手指头上，再搓一下，发觉这东西确实经用，像口香糖一样，死缠烂打的怎么都不掉。

“挺聪明呀！”凌丁原本还觉得自己聪明，怕露出端倪，不仅束了胸，还专门用粉底盖住耳洞，没想还是被看出来了。

随即担忧道：“那别人是不是也发现了？”

“不会的，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我们是专业的杂技，对这些当然会多看几眼的。”玉书说着，又从脸上抠下一块，然后使劲儿搓成缝衣针的形式，再撇断一截，成耳垂厚度大小的长度，再递上去：

“你试试塞进去，这是肉色的，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