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二）

我租住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小区，小区的环境很好，但是买房的人却不多，买了房的人也大多是将房子出租，因此租金很便宜。

这个位于江南的小城市，一直保持着很多古老的建筑和民风民俗，因此吸引了很多人来这里旅游，但是同样的，也保留了很多的民间传统，旧的习俗非常地盛行，就像每年农闲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人去赶山一样。

“赶山”是一种古老的风俗，每到农闲季节，会有整村整村的人带着祭品翻越一座一座的山，每到一处，都会向当地的山神庙土地庙或者是寺庙道观供奉祭品，一走就是几个月，可见其心诚的程度。

我住的这个小区其实是建在以前的乱坟岗上，这种地方能卖的出去房才怪，但是因为便宜，还是有许多外地人租住在这里。

告别了兄弟们，我一个人慢慢的往回走着。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此刻我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河边向东走着。这条河边的路我以前和我女朋友经常走，路熟得很，但是自从她离开我回老家之后，我就再也没走过，如今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想走最后一次，也算是一种告别吧。

这时候大概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夜静的可怕，只有那泊泊的水流声和河边的蛙声陪着我，河水倒映着天上的月光，这意境倒也算得上优美。

我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月光，只是在这月光底下的人却只剩下一个了。我想到了张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走到了小区大门口。

在小区大门口西侧开着一个小店，门口经常会摆个冰柜，卖些饮料和香烟，我有时候会在那里买烟。

小店老板是一个大概30岁左右的人，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现在已经快晚上10点了，我很奇怪这小店怎么还开着门。

我们这个城市人口很少，一般来说晚上9点钟一过街上就没有什么人了，更别说是我住的这个偏远小区。

我在店门口向里面喊了句：“老板，买包烟”。

老板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是我，可能也是有点眼熟吧，就向我笑了笑：“要哪种？”

我指了指柜台里的红塔山，说：“7块的”。

老板点点头，把烟拿给我。我拆开烟，点上了一根，也给老板递了一根。老板还是笑了笑，然后接了烟，转身就又走进屋里去了，因为还没有给烟钱，我也就随着老板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店其实还是个书店。年龄大点的朋友应该知道，以前的学校门口都有那种租书的书店，里面会有很多的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主要租给学生看。现在因为有了电子书，已经很少会有人开这种书店了，但是我上大学那会是有很多这种书店的。

我走进去后发现老板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味道，像是腊肉又像是化肥的味道，味道很轻，但是很刺鼻。但我当时却并没有太在意，我说：“老板，烟钱还没给你呢”。

老板没有回身，只是说：“你放在那就是了”。

我把钱放在桌子上，因为没什么事情做，我也就站在了老板的旁边看看书架上有些什么书。

书架上的书都很旧，大多是一些武侠小说和历史小说，而且很多都是文言的。

我当时就有点纳闷，现在这个年代，这些书租给谁看啊。但是因为和老板不熟的缘故，我也没有直接问，只是间接的点了点老板：“你这租书的生意咋样啊？”

老板这时候才扭头看看我，还是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不怎么样啊，这些书没人看，我也就是爱好吧，摆在这里，有人看就租，没人看就当仓库放书了。”

老板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那股刺鼻的味道更浓了，刺的我差点捂住了鼻子。

老板这时候好像也已经整理完了，转身走了出去。我也觉得时间晚了，跟着出去准备回家睡觉。

这时候老板突然问了我一句:“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心里想：“这不是废话嘛，就我这老侉的口音，鬼都能听出来不是本地人”。

于是我反问到：“听老板你的说话，你也不是本地人啊！”

老板没想到我会这样反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停了几秒钟，老板笑了，我也笑了。

书店老板虽然外表看着冷淡，其实也还蛮健谈：“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啊？”

这句话说中了我的心事，我回答道：“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和大学同学吃个散伙饭，刚回来。”

“怎么了，在这里过的不如意？”

“是的，大学毕业几个月了，也没个工作，混不下去喽。”

老板突然眯起了眼睛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不是还有个希望吗？”

“什么希望，明天就回老家了，还希望个啥？”，我奇怪的问。

“你再想想？”老板接着问我。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考试，“你是说我的事业单位考试啊？那个没戏的，我他妈纯粹裸考。”

“那可不一定啊，总还是有希望的，我觉得你肯定行，再坚持一下啊，小伙子，不要轻易放弃。”

我心说“希望个屁”，我要是能考上，那才是中国教育的悲哀。

但是我嘴上却没敢这样说，毕竟我不想丢自己大学的脸，我只好说：“谢谢你啊老板，太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嗯，我也该关门了，这个给你！”老板扔给我一包烟。

我一看，20块的玉溪，我连忙表示不能要。老板笑笑说：“就当我给你送行吧，带在火车上抽。”

我又推辞了几句，但是这个年轻的老板已经接我的话了，自顾自的关着他的店门。

我只好说了声谢谢，转身刚要走，老板这时候突然又开口了：“小伙子，相信我，你和这里有缘”。

听到他这样说，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眯着眼睛也在看着我。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么地，我看到他眼里发出两道柔和的亮光，看着让人很舒服，但是在同时我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发现在那个年轻的老板的头顶上不远处，也就是屋檐下竟然横挂着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两个字——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