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庭仲棋与他四位好友也算久别重逢，四人又都是喜爱风雅美酒之人，众人只觉相逢不如偶遇，合计一遭，便约着一道去了东雨楼赏景饮酒。

相谈之下，东阳八子愈加发觉，这杜云来四人真真是风趣善谈的妙人，欢畅间饮下许多酒，连向来不怎么饮酒的姑娘们都微带了几分醉意。

潇雪和雨珊两人酒劲上头，絮絮叨叨的聊个不停，竟不愿分离。紫夜目睹她们二人手拉着手，一路聊出了门，原以为潇雪片刻便回，哪知一去不复返，使得她再这闲等许久。

庭仲童作为长兄，最为稳重，加上揽仙华会即将召开，他确实事务繁忙，微露醉意后便早早离席。

阿并贪杯喝得多了，话语渐次糊涂，秦要虽与他们相谈甚欢却也不得不先将阿并送回家中，以免他自己回家中途闹出什么意外来。

紫夜见他们接连离席，却迟迟等不回潇雪，只得去廊外散去酒力，回来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仲棋和他四位好友。他们几人多日未见，必然要叙旧一遭，紫夜不好打扰便也悄悄离去。

刚出门走了没几步，便见到前头江玄枫仰着脑袋望向天上的弯月，步履悠悠。

紫夜回想起席间，他都未曾饮酒，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子，正好奇缘由，却忽然发现自己气海通畅，运力亦舒坦之至，此刻两人相隔不过丈许。

似有所感应，江玄枫慕然回首，噙着笑偏头看她。他双手背在身后低首避开紫夜视线，思索片刻后躬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开，抬手做出相请姿态。

这是让自己先行一步，紫夜眉头轻挑，忽然发笑。静默片刻却也未曾言语，继续按着她原本步速抬步向前。

东阳城虽是座小城，东西南北间的距离若当真一步一步走，那也是要走上两三时辰。

恰恰这东雨楼在最东角，而江、凌两家宅院却在西北角，可这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半点也不着急。

月色明朗，倒映在右侧小河中，波光粼粼，左侧一株株雪白梨花，花香怡人，倒也颇有意境。

“花开花谢，日月升降，寓意轮回圆满，佛之大道。风起花散，云舒云拢，道之道。我因花落而伤，因风起舞，因漫天霞光而得悟，是我之道。何为道，小道纷杂，万千而往一。然则大道至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直踱步向前的紫夜似有所感，不知不觉吟出这么一大段心念。

玄枫缀在她的身后，颇为赞赏。

“对此，不知您有什么看法呢，玄一仙君？”她忽然回首提问，让玄枫有片刻迷惘。

“嗯？女君是在同我讲话？”他眼带笑意轻声问道

“哼~”紫夜原本要驳他，却笑哼出声，有些无奈的望向他，打趣反问：

“莫不是这路上除了仙君你，还有他人？”

“仙君？”玄枫听她刻意强调二字，察觉她的不满，甚至连她周身灵力都微带丝丝怨气，他幽幽一叹应道。

“如此看来，女君确是同我讲话，实在惭愧，多年未曾同女君攀谈，一时欣喜难抑，乱了思绪。”

江玄枫从身后拿出折扇轻摇了几下，脑袋还随着摆动，有些世俗文人的风范。

紫夜瞧着他愈发觉得好笑，实在难忍掩面轻笑，嗔怪道：“嬉皮笑脸的，便不该与你耗费这光阴。”

说罢她闭目化雾散去，留下玄枫一人立于原地。

江玄枫见她离去，未再相随，端正神色拧眉沉思许久，想通某些关节后，他坦然一笑这才转身踏上归家之路。

推开院门，便见到秦要和庭仲童二人正坐在他小院的梧桐树下饮酒。

玄枫提着扇子凑到他们中间，左右打量，笑道，“看来你们方才未能尽兴，居然又跑到我这小院来了。”

他们见到他神情淡定，想必是经常如此不问自来，二人就杯中酒饮尽后方才放下酒杯，同玄枫应话。

“你又不是不知，阿并修的这等通直之道，全然没有顾及。若是让他饮多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就遭罪了。只有将那小子丢回家，让祖父看管着我才安心。不过恰好碰到兄长来寻你，便一道过来了，正好啊您这院子是个饮酒的好去处，清净。”

秦要贯来啰嗦，玄枫不过随意提了句，他瞬间回了十数句。

玄枫忍不住轻掏了下耳朵望向仲童，仲童捂脸偷笑，轻咳着收复情绪略才开口询问：“雾境之事，我阿夜可是因你悟法之时受了冲撞？”

“确是因我，不过也算凑巧，难得我二人同时同地悟道。”玄枫点头应道

仲童闻言一声长叹，“唉！你二人乃我族中修炼天赋最高者，在此年岁便能入问道之境，可谓罕见。却偏偏互为克道，真是机缘难测，天道难求啊！”

“兄长，你这话便错了，族中能同出克道正反，这不也是一种大大的机缘吗？”

秦要从不觉得他们二人互为克道是倒霉事，玄枫作为克道之一者，极为赞同的点头应和。

仲童见他颇为自傲，没好气的说道：“你居正克，自是潇洒，可怜阿夜居于反克，处处受你掣肘。今日又因你受伤，你倒还得意上了，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偿阿夜。”

玄枫提起酒壶倒了杯，一口饮尽，挑眉笑道:“这个自当竭尽全力，更何况今日女君亲自同我攀谈论道，如此大度，我岂有忘恩之理！”

“同你讲阿夜的事，你扯什么恩……等等，你是说阿夜同你论道？”

“那不然，兄长以为我在说什么？”

“哈哈~难不成阿夜破道之机将临？”秦要闻言大笑不止，惹得身旁二人满目惊诧。

“此话何说？”仲童不解他这逻辑何来。

秦要摇头一叹，自信满满的同二人解释道：“你就想想，这么些年阿夜对玄枫那是能避则避，何时有过主动靠近的时候，她突然如此，必然是修为大有突破。可阿夜修为境界究竟如何，阿并他们不知，你我还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