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嫂子耳朵上那是什么

温婉扯了扯宋白羽的袖子，低声问道：“你在家也这么庄重吗？喊母亲？”

宋白羽眼底寒凉，脸上却笑意犹在，“嗯。”

温婉咂了咂舌，早就听说宋家门风严谨，但没想到，连称呼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看来这豪门的生活也是不容易。

“我去一下。”宋白羽低下头，安抚似的捏了捏温婉的脸颊，温和道：“等我。”

温婉：“好。”

宋白羽笑了笑，便转身朝宋老爷子那走去，“爷爷。

宋老爷子岁年至耄耋，却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他满是沟壑的眼角夹杂着精明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番，“结婚了，要有担当了。”

宋白羽勾起嘴角，礼貌颔了颔首，直言不讳：“我娶了温小姐，还请爷爷兑现承诺。”

宋老爷子淡淡一笑，漆黑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凝视宋白羽几秒，点了点头，“好，我放权。”

宋白羽轻轻扬眉，撇转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温婉，复又回眸不卑不亢地说：“谢谢爷爷。”

这时，午宴过半。

红酒的香醇和来自北美的冰酒甜味融合在一起，飘出太平洋满溢的味道。

温婉坐在温父的身边，一边帮他擦拭着不小心被水弄湿的袖口，一边远远地看着宋白羽在宾客之间谈笑风生、左右逢源。

温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因为下半身完全瘫痪，还缺了一只右胳膊，只能靠护工照顾着。

温婉笑眯眯地将纸巾放在桌上，仔细端详着温父：“爸，你今天看起来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帅气。”

温父笑了笑，伸出手捋了捋早已泛白的鬓角，“臭丫头，你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吗？”

“当然。”温婉认真地点了点头，“家里有照片呀，那个时候的爸，就一个字，帅。”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温父听着也很是受用。而且温婉说得也不假，年轻的时候，他确实意气风发，只是那场意外，摧毁了太多。

远远瞧见温家父女俩说着话，宋白羽正要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男人带着酒气、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宋总……宋哥……”男人眯了眯眼，主动将红酒杯伸过来，碰了碰杯，夸张地大声说道：“你的婚礼，请我来，可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啊。”

声音之大，周围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射了过来，见是纨绔嚣张的冯小公子，又纷纷避开了，让出了足够的社交距离。

宋白羽淡淡抿酒一笑，“宋家和冯家本就有商业上的合作，很多事还要仰仗你的。”

冯小公子不大好意思地笑笑，虽然都是表面奉承的话，但他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和宋白羽从小就认识，但是两家并无深交，长大之后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集，今天宋白羽能请他来，也纯粹是给了冯家长辈的面子。

他见温婉正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和温父说话，便扯开话题，“嫂子真好看，比我家那个胖婆，好看多了。”

宋白羽嗯了嗯，抿了口酒，没说话。

冯小公子也知道宋白羽并不想跟他闲聊，但是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总要东拉西扯一番，他又继续问：“对了，你们小时候见过吗？”

早就听说温父以前是宋老爷子的秘书，两个人从小见过，也说得过去。

然而宋白羽冷声道：“没有。”

他说完，端着红酒杯，冷冷看了一眼冯小公子。

冷不丁吃了瘪，冯小公子燥热难挡地喝了口酒，但眼前可是NPT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放眼望去，整个千城手握半壁江山的财阀集团，没话也得找话。

正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忽地，就见温婉下意识地伸手梳捋了一下头发。

虽然她动作很快，头发也足够丰厚能立刻将耳朵挡住，但是在这室外耀眼的阳光下，冯小公子还是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她的耳朵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他眼神一凝，盯着温婉的耳朵，闷了一口酒，问道：“宋哥，嫂子耳朵上那是什么？”

遽然一听到这句话，宋白羽眼神凝聚片刻，原本还有笑意的双眸转瞬之间就黯淡了八分，整个人如同被北啸寒风洗涤一般，散发出阵阵寒意。

宋白羽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温婉没有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依然随手撩拨着耳鬓边的发丝。

透明的助听器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既像一副水晶耳饰，又像一副特殊质地的耳机。

冯小公子更好奇了，他指了指温婉，“嫂子耳朵上那是什么？亮晶晶的，挺好看的。”

宋白羽没有回头看温婉，依旧保持着一态谦和淡雅的笑容，淡然自若道：“一副耳饰而已，我挑的，好看吗？”

冯小公子一听，立刻回道：“宋哥挑的啊！那肯定好……”

他边说边收回目光，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在接触宋白羽眼神的一刹那忽然噤了声。

纵使室外的太阳很暖和，但他依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在打冷战，尤其是感受到宋白羽眼眸里袭来的凉意，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毫无躲藏之地。

宋白羽依然在笑，“冯小公子。”

冯小公子：“宋哥？”

“我请你来，是给冯爷爷面子。”宋白羽薄唇一抿：“不是和你称兄道弟的。”

话音刚落，冯小公子脸一僵，举着一杯红酒，凉飕飕地站在那里。

他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他自己都觉得，比哭还难看。

麻了两秒钟，冯小公子支支吾吾了个理由：“宋总，那个……我老婆还在卫生间，我去看看她怎么还没出来。”

宋白羽缓缓勾唇：“好。”

看着冯小公子匆匆离开的背影，宋白羽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红酒杯一扔，又从侍者手上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新的，便慢慢转向不远处的舒晚。

阳光下，眼前满是红酒佳肴，满是礼服西装，满是珠光璀璨，却在此刻，都被眼前这个美得耀眼的女人映衬得黯淡无光。

温婉一手拿着酒杯，一手随意绞着头发，耳朵上的助听器在丰厚的发丝下隐隐绰绰。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温婉忽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温婉心口猛地震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凉意从心尖淬然漫延。

纵使宋白羽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那双黑眸里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就像是深海汪洋里出现的一盏灯，让你满是希望的同时，遽然之间又感到无比可怖的绝望。

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