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关门夜战

　　警察比预计的来得还要快。

　　陆凡与洛小婉躲进卫生间刚刚脱完衣服，楼道里就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淋浴花洒哗哗放着热水，陆凡紧贴着仅穿着内衣的湿漉漉的洛小婉。洛小婉紧张死了，小声抱怨说都这会儿了还不忘吃自己的豆腐。

　　陆凡低声笑着道：“别怕，他们肯定是装作查户口。”

　　话音才落，外面就拍门喊了起来：“开门，派出所查户口。”

　　洛小婉给了陆凡一个佩服的眼神，嘴上喊来啦来啦正洗澡呢，披上浴袍出去开了门。四个警察进了屋，看见洛小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到也没有怀疑什么。

　　一个警察询问洛小婉最近有没有在小区里看见陌生人，家里还没有进过贼等等。其他三人在卧室厨房阳台等处四下搜索，连衣柜床底也都要瞄上一眼，一点儿也不像是查户口。

　　卫生间当然也没放过，一个警察敲着毛玻璃门问道：“里面有人吗?”

　　门开了，一个围着浴巾的半裸男人正对着镜子刮胡须，脸上涂满剃须泡，卫生间里雾气腾腾的看不清长相。

　　“擦掉泡沫，把脸转过来。”警察命令道。

　　洛小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陆凡擦净半边脸颊，露出腮边的一大块黑色痦子，转过头操着广式普通话说道：“查户口咩？小婉，把我的身份证给他们睇下得喽。”

　　洛小婉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递给了那名警察。身份证上的人叫黄大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籍贯广东，从照片上能看到腮边有一颗硕大的黑色痦子，非常惹眼。

　　人与证特征相符，那名警察没再怀疑，招呼同事一起走了。

　　陆凡揭下脸上那块痦子挥指弹出，叮的一声扔进了冰箱上的一个存放硬币的铁罐。那玩意儿就是一个一面涂着黑色鞋油一面涂着胶水的硬币而已。

　　洛小婉长吁了一口气，抹着冷汗说道：“幸好你有张假身份证，刚好还跟你的脸形挺像。”

　　“是真的好不？户政系统查得到。这种身份证我有一大把，每张都跟我的脸形相似……啊，刚违反了一条保密条例，不说了。”陆凡突然中途打住。

　　“什么保密条例？”

　　“跟你提到保密条例，我就已经又违反了一条保密条例。如果我再告诉你是什么保密条例，就会再多违反一条保密条例。”

　　洛小婉听得彻底凌乱了。

　　为了庆祝两人配合完美躲过劫难，第二天早上洛小婉到超市里买了好多菜，顺便帮陆凡带回了一部手机和几张手机卡。

　　在厨房里忙碌半晌出来，洛小婉这才发现陆凡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

　　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我走了。谢谢你，小婉。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别找我别想我别记得我，这对你没好处。冰箱里放着这几天的住宿费。”

　　洛小婉枯等饭菜都凉了，突然对着满桌子菜拼命大吃起来，珍珠般的眼泪成串落在碗里。内心缺了一块，就像是永远填不满的饥饿。

　　离开洛小婉后，陆凡拦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去了建设路，他在摊上事儿之前就在那条路上的“小青汽修店”工作。

　　汽修店关着，卷帘门上贴了张“暂停营业”的告示。陆凡明白应该是自己给店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员工牵涉大案，警察肯定天天到店里问话蹲守，哪还有顾客肯上门？

　　最重要的是，店老板夏小青是一个视赚钱为唯一人生意义的财迷女人，店里关张那还不要了她的亲命？

　　作为一名正被警方通缉的退役特工，陆凡当然明白此时跟自己的熟人联系并不明智，有被监听和追踪的风险。

　　但是夏小青对于陆凡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不仅仅是名义上的老板。

　　陆凡用洛小婉帮买的手机给夏小青发了条短信：“我是你老家六爷，这是我的新号。大侄女，店里生意近来可好？”

　　“六爷”是陆凡平时跟夏小青开玩笑时的自称，取的是“陆爷”的谐音。

　　陆凡判断警方监视监听夏小青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不是自己的老婆只是老板。即便万一这条短信被警方截获到了，光从字面上也看不出与自己有关。

　　很快，夏小青回了短信：“陆凡你个王八蛋还有心情开玩笑？没死就赶紧给老娘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不然就算警察不抓你，老娘也肯定扇死你！咱们哥们儿一场，你自己保重！”

　　陆凡有点哭笑不得，懂不懂什么叫隐藏啊什么叫暗语啊？敢情这娘们儿性感标致的外表下面装着的是一颗糙爷们儿的心。

　　不过，看这话里是充满着咬牙切齿的担心啊……

　　看完短信，陆凡立刻拔出手机卡扔了。夏小青回复的短信内容可能导致自己被追踪定位，这个号码不能再用了，就放在手机里都不安全。

　　陆凡用那张名叫“黄大丰”的身份证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眼下风声最紧的时期已经过去，戴个帽子大围巾往脸上一围，也没人盯着细看。

　　在旅馆房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陆凡拆了一张新手机卡装上，他早前让洛小婉出面代买了好些张手机卡，都是用通讯店老板提供的身份信息注册的，比较安全。

　　想起夏小青，陆凡还是有些担心她因为那条短信惹上麻烦，于是发了条短信试探：“老板娘，我是陆凡。”

　　那边很快回复：“你肯定很需要钱吧，我给你准备了五万块跑路费，你到我家里来取，要不你说下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也成。”

　　陆凡立马觉得不对，视钱财如性命的老板娘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于是回复了一句“我到你家里取”，立刻又换了新号拨打过去，被拒接。接着再拨几次，终于一个陌生男声不耐烦地接了电话：“找谁？”

　　陆凡操着广式普通话说道：“我找童老板要债喽，她拖了我好大一笔货款没付账，你系边个啊?”

　　“打错了。”对方粗暴地挂了电话。

　　陆凡心里一沉，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板娘应该已经被人控制，而且那帮人多半还不是警察，警察办事儿不会这么糙，看来是有人比警方更想找到自己。

　　老板娘有麻烦，刀山火海也得去啊，陆凡狂奔出了旅馆。

　　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夏小青所在的石桥巷巷口附近下车。

　　夏小青独自住在一个前屋后院的平房里，东边厢房里亮着灯。陆凡绕到后院翻墙跳进院内，一条黄色土狗从屋里直冲过来。陆凡压低声音唤了句阿黄，阿黄认出是常到家里来的主人的熟人，亲热地跑过来蹭腿摇尾没有吠叫。

　　陆凡蹑足摸到亮着灯的东厢房窗户下，一股浓重的烟味从窗缝里透了出来。陆凡心中一沉，那个不好的预判得到了证实。夏小青很讨厌烟味，不可能允许别人在她房间里抽烟，只可能是抽烟的“客人”来者不善让她无法拒绝。

　　陆凡开了后门摸进堂屋，借着手机的微光轻手轻脚地将前后门都反锁好。笼子准备好了，陆凡扳下堂屋墙壁上的电闸。

　　东厢房里有个男声说了句应该是跳闸了。接着有人开门出来，陆凡躲在黑暗里一掌劈在他的后脑上，那人一声不吭地软了。陆凡接住他的身体轻轻放下，然后踢了跟在脚边的阿黄一脚。阿黄吠叫了一声，果然又有一个人出来查看，被陆凡如法炮制放倒在地。

　　陆凡再踢阿黄时，阿黄不干了，汪汪大叫起来。紧接着东厢房里叫喊连连，呼呼啦啦一下子冲出了上十个黑影。堂屋里黑咕隆咚光亮极弱，只听见劈里砰当一通乱响，似乎是那些人手里的铁家伙碰到了家具。

　　躲在墙角的陆凡暗骂我太阳他大爷的，原想着最多是三五个人，锁了前后门可以关门打狗一个都不放过，哪想到都放倒两个了还有这么多？这特么的搞不好是要关门被狗打了。

　　有人一手提着钢管，一手拿着手机照亮往墙角这边查看。陆凡猛扑过去劈面一拳打塌了他的鼻梁，顺势夺下钢管反抽过去，当先放倒了一个。堂屋里一下子乱了起来。

　　“有种一起上啊！爷今天要单挑群狗！”陆凡敲着钢管大吼道。

　　十条黑影吼叫着直扑过来，其中两个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照定了陆凡。陆凡掀起堂屋里的一张桌子砸了过去。人群散开躲避，陆凡趁乱朝着两个拿着手机电筒的直冲过去，钢管横扫放翻了一个，另一个的手机也被打落。

　　堂屋里恢复了漆黑一片。打手里有人吼道：“拉上电闸开了灯打，别再让这王八蛋混水摸鱼！”

　　“爷替你们开灯！”陆凡摸索着合上电闸，按下电灯开关，敲着钢管吼道：“来啊！”

　　堂屋里亮堂一片，除了地上已经躺了的四个，其余九个打手像红了眼睛的狼群般直扑过来。打到现在连吃暗亏，人人都起了火气，就算不拿钱也非要把这家伙灭了不可！

　　陆凡凛然冷笑，右手钢管反磕一下碰灭了电灯开关，嘶吼着迎面扑上。漆黑之中一场对冲交锋后，陆凡放翻了两个，自己身上也挨了几家伙，额头上满是血。

　　电灯又亮了，余下的七个打手站在陆凡刚才的位置，红着眼睛喘着唾沫星子。他们几乎人人都挂了彩，其中到有一半是刚才在漆黑之中自己人造成的误伤。

　　眼下再想故技重施趁黑摸鱼是不行的了，只能硬拼。陆凡右手提着钢管，左手招了招，凛然冷笑道：“来啊，你们七个小矮人一起上！”

　　地上已经躺了六个人，要么昏了过去要么在唉唉呻吟。这七个打手已经不敢再冒然直冲，只是并着肩慢慢进逼。